“大師兄,又是沖我來的。”
“對。”
林參從身後亮出一把匕首,眉眼淩厲間暗藏怒意,“一次又一次,沒完沒了,真是忍無可忍。”
話音落下,林參手持匕首沖了過去,厚重的鬥篷随他步伐轉動在空中輕盈飄擺。
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雪白的鬥篷上便出現了幾行噴射形的血漬。
十幾個身着獸皮大衣的蠻漢在林參的刀下顯得不堪一擊。
子規啼還未出手,地上血淋淋的屍體已倒滿一大片。
林參落刀果斷,幾乎沒什麼情緒變化的眼睛實則牢牢盯着敵人死穴。
他進攻強勢,且從不防守,等敵人的殺招逼至眼前時,總能先一步割斷敵人的命喉。
再從容後撤躲避倒下的屍體,一套連招下來,敵人無論生死都碰不到他一根發絲。
周禧呆呆看着林參狠戾的殺人手法,恍惚間,十一年前在雲邊城賭坊裡的血腥場面突然從記憶深處冒了出來。
那是他并未親眼見過的場景,隻從花卷口中聽得了一些描述,可眼下竟如此清晰地與眼前這一幕合而為一。
隐隐約約的,周禧感覺自己有些分不清站在屍體中間的那個人是誰。
是撈月谷的樂叁,還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林拾鯉。
或許都是,亦或許,都不是。
“拾希,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裡。”
林參跨過屍體朝周禧走來,随意丢了沾滿鮮血的劍,下意識想要牽住周禧的手時,卻錯愕地愣在半空。
他慢慢撤回血淋淋的手,神色維持着平淡,把手漫不經心似地背至身後,在身後偷偷擦拭血迹,藏起來不敢叫周禧瞧見的小動作明顯有幾分慌亂。
“我們被算計了,那繩子,是有人想讓你落單而特意用藥水脆化了其中一小段,我們的馬也都被藥死了。”
林參看着周禧渙散的眼睛,微微偏頭問:“你覺得會是誰?”
他抛出的問題把周禧呆滞的思緒拉回現實。
周禧低眸間順勢側過身,不僅逃避了林參的目光,也在刻意回避屋子裡的滿地屍體。
“繩子是王妃娘娘身邊那個嬷嬷找來的,為我系上身的人是王妃娘娘的婢女,馬也是她們去喂的,若說嫌疑,定是她們二人的嫌疑最大。”
林參繞到周禧面前,“所以是王妃娘娘吩咐她們這麼做的?”
周禧思忖着,皺起眉,再次轉身避開與林參正面對視,“這就不得而知了,或許她們對王妃娘娘并不忠心?”
林參脫下礙事的鬥篷,丢掉之前拿來反複擦手,“你說的對,不過不管王妃娘娘知不知情,她身邊的人在算計我們是毋庸置疑的,如此大費周章設計引你落單,結果卻沒能殺死你,背後的人定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所以我們不能在此久留,後面還不知道有什麼危險在等着我們。”
周禧用力回頭看向林參,情緒忽然激動,“那大魔頭和阚師兄傅師姐會不會也有危險?!他們還不知道身邊跟着兩個心懷鬼胎的人!”
林參擦完血後,丢了紅白相間的鬥篷,牽起周禧朝後院走,“危險在你身邊,不用擔心他們,我先帶你出山。”
周禧忽然又想起什麼,甩開林參的手急急忙忙跑開,“小魚兒!!”
“林拾希!”
林參脫口而出的斥聲喊停了周禧,緊蹙的眉眼凝視着周禧原地回頭的疑惑目光,“别離我太遠。”
周禧茫然無措的眼神讓林參意識到剛才的聲音有些過于嚴厲了,于是快步朝周禧走去時,刻意放柔了語氣和态度,“你要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回頭我們慢慢說,不要在這種時候跟我耍脾氣。”
他将手遞至周禧面前,眉心顫動裡,藏着淺淺期許。
周禧知錯般抿了抿唇,把手交給林參,“哦。”
牽到他的瞬間,林參心裡長長松了口氣,但不敢表現得過于明顯,而是洋裝淡定地為他拉正鬥篷,輕聲安慰道:“放心,你的小魚兒沒事。”
說罷,拉着他向後院繼續走去。
周禧終于感到一絲寬慰,心情得到舒緩的同時,主動用力牽緊了林參。
“你不是說馬都被藥死了嗎?為什麼小魚兒沒事?”
“因為它挑食,沒吃這裡的飼料。”
“呃……好吧。”
“對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為什麼要給一匹馬取名叫‘小魚兒’?”
聞言,周禧眨眼吞了吞口水,擡眸輕瞥發現林參正用質疑的目光斜望着他。
“嘿嘿……”
他心虛地扯出一個淺笑,歪頭聳了聳肩膀,“大師兄,你如果對小魚兒的名字有什麼意見,我回頭想辦法編排一個理由給你,不要現在問好嗎?”
“你學舌倒快。”
林參對他的心思了然于胸,但并不惱他的調侃,反而欣慰地笑了笑。
走到後院時,二人察覺外面的風小了很多。
但風聲裡似乎有另一種更加奇怪的聲音在漫山遍野之中咆哮。
被風吹了一夜的小魚兒,馬臉上赤裸裸寫着郁郁寡歡四個字,直到看見周禧,憂郁的馬兒才重新振作起來。
周禧打開馬廄,小魚兒高興地原地轉了個圈,耳朵來回甩動。
林參顧慮重重地望着牆外,眉頭緊鎖。
那股奇怪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兇。
周禧已經上了馬背,朝林參伸出手,“大師兄。”
林參回頭拉住他,輕盈一躍坐在了他身後,一手抱住周禧細細的腰,一手為他将長發攏至身後,“走。”
周禧确認林參坐穩後,雙腿一夾馬肚,“駕!”
胖胖的小魚兒長“籲”一聲,聽令沖出敞開的後院小門。
驿站外的暗紅色山谷詭谲绮麗,幹涸的河床裡怪石嶙峋,人在綿延不絕的山壁間顯得渺小如塵埃。
周禧順着來的方向駕馬前行,馬蹄揚起的泥土與碎石連了一路。
來時小魚兒一路偷懶不肯走快,這會兒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危險,跑得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