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騙你們,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義母生前的交代!”
樂壹惱羞成怒,撲過去抓住胡久的領子,“你再胡言亂語污我娘清白,我現在就殺了你!!”
胡久兩隻腳慢慢脫離地面,喉嚨被領子勒得喘不過氣,說話時一字一句都十分艱難,“樂谷主,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若堅持不信,可以去向我們掌門要一個答案。”
樂壹咬牙切齒地抓着胡久的領子,被怒氣憋得臉色發紫,直到胡久快要窒息了他才狠狠丢了胡久。
“我從未聽阿娘提起過她和平安派的事情,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去的平安派,在平安派發生了什麼!為何會與榮王扯上關系!”
胡久癱坐在石頭旁邊,嘴角勾起詭異笑意。
一聽到樂壹問這些,他就知道樂壹心裡已經信了他的話。
“那是三少主還沒出生之前,她來我們平安派,欲意偷學隐火掌,她對武學有着癡迷之心,以至于别的什麼都不在乎,才造成了那麼多人的悲劇……”
胡久話音停在此處,呆呆望着地上的螞蟻,面色憂傷,沒聲音了。
樂壹怒不可遏地逼問道:“别給我說話說一半!老實交代明白!!”
胡久赴死般深深閉上眼睛,“我隻能告訴你,義母要完成的事情必須依靠榮王,因此,哪怕榮王害死了她,我也不得不按照義母的叮囑,繼續為榮王效力。”
樂壹一腳踹上他的大腿,揮起的拳頭遮擋了本就不多的陽光,語氣陰沉沉地威脅道:“如果你不肯坦白,那你的命對我來說也就沒有意義,你要是說了,我興許還能放你一馬。”
胡久雙眼緊閉,轉過頭,一副坦然赴死的不屈之态。
林參見狀,攬上周禧的腰,帶着他飛躍至樂壹身邊。
周禧小跑着停穩腳步,沖上前抓住樂壹手臂,“樂谷主!先饒他一命吧!我帶他回去見掌門爺爺,你有什麼想問的我幫你問!”
樂壹一把将他甩開,“用得着你?我會親自去問候白蟬!”
“問候”這兩字,赤裸裸透着殺意。
周禧眼神頓時慌了,沒有注意到林參在身後扶着他的腰,唯牢牢盯着樂壹,又氣又急,“不行!掌門年紀大了,經不得你的盤問!”
樂壹懶得繼續理會周禧的鬧騰,迅速蹲至胡久身邊,死死掐住胡久的脖子,“既然你找死,那本谷主成全你!”
院子裡提前埋伏的弓弩手都還沒有撤離。
但胡久死到臨頭,竟然沒有拿弓弩手要挾他們性命的意思,嘴裡一直嗚嗚咽咽地說着奇怪的話,“義母,師公……徒兒盡孝了……”
林參沒有阻攔樂壹,默默在一旁控制周禧,任由周禧掙紮捶打,始終牢牢擒着周禧左手手臂而不放松。
“樂叁!你放開我!胡久師兄再怎麼樣也是我們平安派的弟子!由不得你們處置!!放開我啊!!”
樂壹越掐越用力,卻并沒有直接給胡久一個痛快,倒不像單純為了要胡久的命,而是心裡堵着的火氣無處發散,才全力發洩在胡久身上。
“樂谷主!手下留人!!”
忽然,一道響亮的女音從拱門後傳來,樂壹下意識松了力度,猛擡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瞧去。
胡久突然得以重新呼吸空氣,嗆得大口大口咳嗽。
周禧聽見求救聲後,随之停止了掙紮,與林參一并轉頭疑惑地望向拱門那邊。
隻見三個女人從拱門後跑出來,為首那個一身靛藍色華服,提着裙子跑動時,發髻邊的步搖泠泠作響。
她淚流滿面,呼吸急促,嘴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顯得周圍零落的枯葉都是安靜而飄搖的。
跟在她身後的另外一老一少兩個女子作為她的嗓子,連聲大喊,“樂谷主,手下留人!”
“樂谷主請饒命!”
林參眉頭一緊,心中悄聲喚道:“王妃娘娘?”
江滿快步跑至樂壹面前,不由分說便撩起裙子跪下。
此舉不僅讓樂壹驚訝無比,更是吓到了她身後的嬷嬷和婢女。
她激動不止地搖晃着腦袋,一邊哭一邊快速比劃啞語,「這孩子是無辜的,所有壞事都是榮王逼他做的,請求你,放過他吧!」
作罷手語,她跪着往前爬了兩步,用力推開想要制止她的嬷嬷和婢女,伸出顫抖的手抓住樂壹衣角。
一雙淚眼婆娑的面容不失華貴之氣,即使姿态卑微,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憂郁和苦澀的悲傷仍令她顯得超凡脫俗。
樂壹急慌慌松了胡久的脖子,将衣角從她手中扯走,逃似地躲到林參身後,罵罵咧咧地說:“我最煩女人哭了!你你你,有話好好說!”
江滿跪坐在小腿上,緩緩擡頭,仰起紅腫不堪的眼睛慢慢瞧向林參。
渾濁的眼淚在她眼眶邊緣閃爍,微微發抖的紅唇裡似乎有太多太多哀求的話想要說。
可她發不出任何聲音,所有的悲哀與苦楚唯凝聚在緊蹙的眉眼之間。
林參看着她充滿悲情的眼神,不自覺渾身發軟,莫名心跳加速。
周禧扯掉發帶,終于從林參手中掙紮出去,跑到胡久身邊蹲下,看見他腹部血流不止的傷後,先是下意識同情,爾後才滿臉怨恨,“你這樣會害了平安派,會害了掌門爺爺,知不知道!”
胡久牢牢捂着肚子,低頭不說話,對于江滿的突然出現,他并沒有任何震驚。
周禧心裡有氣,但見他傷痕累累的模樣,終是不忍心一味責怪,忙不疊從内袖袖口撕下布帶,仔細為胡久綁住傷口止血。
江滿擡手做啞語,身邊回蕩着嬷嬷與婢女凄慘的哭聲。
「都是我的錯,我甘願償命,不要傷害他好嗎。」
她做完啞語後,一隻手死死攥着裙子,一隻手用力捂着胸口,低下頭哭泣,肩膀大幅度發抖。
林參回頭看了樂壹一眼,樂壹回過神,忙問:“你為什麼說是你的錯?”
嬷嬷跪着走過來,用兩隻手背墊着額頭,直直附身跪趴下去,“回樂谷主,我們娘娘心地善良,最見不得便是有人受苦受難,可她身為榮王的妻子,眼睜睜看着榮王草菅人命作惡多端,卻無力改變,因此郁郁成疾,自己給自己平添罪孽。”
樂壹皺了皺眉,“既然你沒有為虎作伥,為何要替他周盛贖罪?”
嬷嬷道:“樂谷主,正是因為我家娘娘心善,才沒辦法把自己置身事外,在她的觀念裡,救不了人,那便是罪。”
樂壹:“所以觀舟官府用平民百姓孩子的頭顱供養赤毛蟬之事,你們是知道的。”
嬷嬷點了點頭,慚愧道:“觀舟知府和潘家家主都直接聽命于榮王殿下,我家娘娘多次前來哀求他們不要再出售赤毛蟬幼蟲,可實在是人微言輕,起不了作用。”
樂壹想了想,又問:“那你們為何不把這件事情上報朝廷,告知天子?你們不是剛從安都省親回來的麼?明明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