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林參和樂壹的奇怪之态,周禧滿目疑惑,不知所雲。
忽然冰冷的雨水中飄來一陣刺鼻酒氣。
好熟悉的味道。
周禧順着酒味飄來的方向朝巷口看去,隻見一個精瘦精瘦的酒鬼,淋着雨在昏天黑地之中走出了唯我獨尊的步伐。
這爛醉如泥的姿态,簡直和林甘一模一樣!!
但林甘至少是健康的,不像這人,瘦得沒有人形,雨中身影宛如一具行走的骷髅。
周禧胸口泛起陣陣惡寒,連忙收傘躲到林參身側,“白衣哥哥,有鬼。”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鬼,可跟鬼似乎也沒什麼兩樣。
林參稍稍往旁邊挪動半步,擋住周禧和酒鬼之間的視野,但目光始終關注着樂壹。
樂壹終于有了反應,緩緩轉頭看向已經扭動到他們身邊的酒鬼。
“這是我老婆,可漂亮了。”
酒鬼眯着眼睛打量一番門口三個人,尤其是那十分昂貴的羔皮鬥篷,爾後眼裡露出了精明而貪婪的笑意。
他個子明明不算矮,卻因為含胸駝背,最終呈現出來的身高還不及周禧。
“三個一起嗎?要加錢哦~”
他笑容猥瑣惡心至極,令周禧胃裡翻江倒海。
咚!咚!咚!!
“開門!!!”
他粗暴地敲擊房門,對裡面的女人大喊:“沒看見有貴客啊!還不快出來!!!”
裡面的女人遲遲沒有反應,酒鬼怒上心頭,開始用腳踹門,并對林參三人說:“别急,等我進去教訓一頓就聽話了!
“嗎的!送上門的大單都敢不接,想死啊你!”
周禧終于忍無可忍,從林參身後站出來指住酒,罵道:“你這個人怎會如此惡俗!”
酒鬼晃晃悠悠回頭,醉醺醺的目光隔着雨絲上下審視周禧,并歪嘴蔑笑了笑,鄙視道:“你都來這種地方了,在老子面前裝什麼幹淨?”
周禧倒也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憤怒,心中時刻謹記林參的教誨,不與不重要的人争執。
“我們隻是誤入此地,這就要走了,再見!”
他拉了拉林參,“白衣哥哥,走吧。”
林參将傘偏向他,與他一起擡腳往來的巷口走去。
樂壹站在原地遲疑了會兒,微微低頭,最終也走了。
酒鬼眼睜睜看着掙大錢的機會像煮熟的鴨子一樣當着他的面飛走了,氣得更加用力地砸門。
“賤娘兒門!給老子開門!!今天不揍死你我就不姓武!!”
猛烈砸門聲隐約震得整條巷子都顫抖起來。
街坊鄰居沒一個跑出來看熱鬧,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隻有對門樓上的一個大娘推開窗往朝酒鬼潑了一盆涼水,罵道:“武方!你給她一個痛快算了!别天天折騰她!虐待婆娘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酒鬼武方沒搭理對門大娘,抹了把臉上的水後,繼續用他那威武的雙腳撞擊岌岌可危的房門。
而屋裡的女人始終沒有半點反應。
這下武方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你今天丢了魂兒了?!敢跟我叫闆了?老子不揍你了行不行,先把門打開!!”
周禧捂着耳朵把這些粗鄙的話語阻隔在腦子外面,腳步走得匆忙。
林參忽然拽住他,他随着林參的動作往回瞧,竟看見樂壹跟着走了沒兩步後轉身又走了回去!
“你,滾。”
樂壹撐傘站在酒鬼面前,像喂雞撒米一樣朝酒鬼撒去許多或大或小的銀子。
酒鬼兩眼放光,跪在樂壹腳邊瘋狂撿拾銀子,毫無風骨與尊嚴。
樂壹冷漠地看着他,為防止他的髒手碰到自己的衣擺還往後閃了兩步。
雨中居高臨下的人,一身正氣,卻又風流倜傥,眸裡少了幾分平日裡的悶騷感,多了種不近凡塵般的神威。
酒鬼撿完銀子,一邊對樂壹連連彎腰鞠躬賠笑一邊後退走遠,“大爺您慢用,滿意的話下次再來光顧,哈哈哈。”
他彎腰後退時腦袋不長眼,撅起的屁股差點撞到走過來的周禧。
林參下意識攬住周禧肩膀,護着周禧往旁邊躲避。
周禧瞧着酒鬼手舞足蹈地消失在巷口,皺起的眉眼裡盡是憎惡與厭棄。
“白衣哥哥,謝謝你。”
他回過頭,目光落在林參身上,看見那可愛的兔子面具,眉眼這才稍稍有所舒展。
林參想對他笑,卻笑不出來。
因為另一邊的樂壹,明顯心事重重,渾身都透着深沉。
“樂谷主,你到底怎麼了?”
周禧替林參問出了他想問的話。
二人共撐一把傘,站在樂壹身後,擔憂的目光一齊凝視着樂壹的背影。
樂壹面對那間門梁上挂着黃燈籠的門,一聲不吭,靜靜站立。
黃燈籠四周布滿密密麻麻的小孔,照出閃爍的亮斑在樂壹身上遊弋旋轉。
仿佛有一瞬間雨聲停止了,光斑像一個個小人,圍着樂壹手牽手唱起了童謠。
周禧見樂壹不回話,又問:“你是不是認識裡面的姐姐?”
樂壹沉默許久終于長歎一口氣,釋然般上前叩門。
但手剛敲下去,房門就自動打開了。
紅了眼眶的女人随着房門緩緩敞開,漸漸出現在三人眼中。
燈籠光由上而下照在她臉上,幽幽晃蕩的亮斑襯得她虛白的臉隐隐可怖。
她聲色渾濁,沒有感情,“樂谷主,别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