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林參眼帶微笑,明知故問,“現在需要我了?”
花卷鼓了鼓嘴,滿目委屈,“對不起,你就幫幫我吧……”
林參走到她面前,斂了笑意,忽然十分認真,“官賣會不是誰都能進,要先交保金,你就算找到官府衙門也進不去。”
花卷失落地低下頭,“可我真的很想見到樂大哥……”
林參長歎,沉默須臾,無奈道:“我帶你進去,但你必須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你和撈月谷有什麼關系。”
花卷微愣,忽而仰起頭,兩眼閃光,笑着連聲答應,“嗯嗯嗯嗯!!”
小周禧不解問道:“大師兄,你要帶我們用什麼法子混進去呀?”
林參又是一聲妥協般的歎息,牽穩周禧轉身朝街邊走回去,“那是官府,怎麼能随便混進去呢。”
花卷追到他身邊,短暫驚喜過後又是滿臉苦惱,“那你剛剛還答應帶我進去?”
林參:“自然是光明正大交保金進去。”
花卷、周禧:“啊?!”
林參笑而不語。
恰時三人走到剛剛路過的一間門可羅雀的樂器坊面前。
林參停下腳步,面朝樂器坊,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卻不由自主感歎道:“果然一旦離開平安派,沒有錢便寸步難行。”
樂器坊裡的台面上,和牆上,挂滿了各種各樣的樂器。
古琴,古筝,琵琶,笛、箫,以及各種民樂應有盡有。
但林參的目光始終落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的一把胡琴身上。
花卷悄咪咪歪嘴靠近他耳邊問:“你想搶劫嗎?”
周禧小手一緊,忙搖晃林參手臂勸道:“大師兄!這可不行!人家掌櫃的本來生意就不好!怎麼能打可憐人的主意呢!”
他說這話時,樂器坊掌櫃剛好從櫃台邊走出來,把話聽得一清二楚。
“小女娃,我這兒生意是不好,但也不至于成為你嘴裡的可憐人。”
掌櫃滿臉幽怨,捋了捋自然卷的小八字胡須,打量門口三人幾眼,驅趕道:“走走走,我這兒不是小孩子可以胡鬧的地方。”
花卷和周禧讪讪低頭,忙拉扯林參趕緊離開。
但林參穩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朝小胡子掌櫃鞠了一躬,“掌櫃的,我們沒有要搗亂的意思,我們是外地人路過雲邊城,要去安都投奔親戚,但盤纏用完了,因為不想讓弟弟妹妹今夜露宿街頭,所以想來您這兒求個活計,掙點過夜的錢。”
花卷聽罷内心震驚:這樣打工何年何月才能湊夠保金?
她雖然萬分不理解,但還是配合林參連忙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沖掌櫃撅嘴眨了眨眼睛。
小胡子掌櫃的八字胡十分滑稽,捋直後又會自動彈回自然卷狀态。
“可是我這兒本來就沒有生意,不需要雇人。”
他走出店門口,指向對街不遠處的一間面館,“你去那裡洗盤子吧。”
花卷和周禧都跟着他指的方向扭頭看了過去,林參卻無動于衷,堅持道:“我可以幫您招攬生意,您隻需要給我提供一把二胡,事後您願意付我多少工錢,随您心情。”
小胡子掌櫃饒有興緻地重新打量一番林參,“你就不怕我隻給你一文錢?”
林參莞爾一笑,平和而神秘道:“我說了,随您心情,怎樣都可。”
花卷和周禧頂着滿頭霧水站在他身邊,雖然知道他不會傻不拉幾浪費時間隻為掙一文錢,但又實在想不明他到底圖什麼?!
小胡子掌櫃原本還在猶豫,可是見林參如此胸有成竹,那麼就算不為招客,他也必須答應了!
隻為滿足好奇心!
“行嘞,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掌櫃側身讓出路,讓林參進店,林參卻颔首拒絕,請他将琴拿出來,再提供三把小凳子。
掌櫃滿心好奇地照做了。
林參拿到琴,帶師弟師妹坐在店門口偏左側位置,随便調試了一下音準便開始拉奏樂章。
樂音如絲綢,亦如清泉,在春末卻能令人感受到四季更疊與滄海桑田的流轉。
第一個音調響起之時,興緻勃勃倚靠在門口打算看他笑話的掌櫃便變了神色。
同樣是懂琴的人,掌櫃自然比路邊任何人都能聽出他有着怎樣的技巧。
但在林參的琴音裡,除了技巧之外,還藏着掌櫃聽不出來的另一種特殊力量。
花卷和周禧坐在林參左右兩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聽了一會兒。
少女忽然醍醐灌頂,一拍大腿:“哦!大師兄,你是把人當成蜜蜂!”
林參回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斜眸注視,淺淺勾起嘴角,“不算笨。”
果然,才剛拉五分鐘,就有第一個蜜蜂,哦不……客人在門口駐足。
客人沒有直接進店,并無視掌櫃的熱情招呼,隻在門口沉醉地聆聽樂音。
直到情緒被琴音撥至高潮,客人視死如歸般走進店鋪,大手一揮連買三種樂器!
可掌櫃一問,才知道他壓根不懂樂器,隻是頭腦一熱罷了……
林參手中飄出的奇怪音樂,無形撩撥人心,既放大欲望,亦剖開真心,令人沉淪,令人心甘情願面對最真實的自己,和世界。
因此,路過的人但凡有一丁點兒想要學樂器、或買把新樂器的念頭,就逃不過琴音的勾引。
而林參隻是兀自拉琴,仿佛世界裡隻有他自己和身邊的師弟師妹,至于店裡的生意如何,他并沒有過多關注。
一切交給音樂。
他在用琴音攪弄路人的心緒之時,身邊的花卷也悄然陷入了這美妙的陷阱之中。
林參通過她恍恍惚惚的表情看出來,是時候了。
“說吧,到底為什麼一定要見到樂壹。”
叛逆少女原本準備過河拆橋,讓林參幫她進官賣會,卻不打算說出心裡真實的秘密。
但這拙劣的玲珑心思怎麼可能瞞得過老狐狸。
隻需稍微使點手段,林參就能讓她乖乖說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