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映澄一覺醒來,夜色已深,賬外亮着盞落地荷葉燈,翠綠圓葉托起微亮,透過深色帷幔,不刺眼,反而讓人昏昏欲睡。
除去午睡,她今日睡了三個時辰,平均比上個月少了半個時辰。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體質有所好轉,清醒的日子比從前長了些。
想起三歲前,陳映澄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睡着,昏天黑地,常常睜眼閉眼便從一個地方到了另一個地方。
陳元覆和沈婧将周遭所有的名醫都尋了個遍,甚至帶着她進了深谷求了位隐世神醫,卻也束手無策,兩人急得落淚。
如今她雖然還是嗜睡,但比之從前,已經大有好轉。
陳映澄猜測是穿書的後遺症在消退,或許随着年歲增長,她也能恢複正常。
肉嘟嘟的小手放在心口,陳映澄長舒一口氣:在這個世界修仙什麼的她是不指望了,她隻想有個健康長壽的身體,讓她也能好好體驗廣闊人生。
芹娘在外面聽到動靜,拉開床帳來,臉上浮現笑意:“小姐現在便醒了?正巧,三小姐剛回來,還說明早要見你。”
“我要見姐姐。”陳映澄撐着胳膊,自己從床上爬起來,展開手臂。
芹娘拿來外衣給她披上,順勢想将她抱起來,被陳映澄彎腰躲過。
“我要,自己走!”
見那面團似的小臉上露出堅定的神色,芹娘忍俊不禁,“小姐真是長大了,那咱們先把鞋子穿上好不好?”
陳映澄兩隻腳蹬進靴子裡,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芹娘寸步不離地跟着,每次她身子歪斜時,芹娘的心也跟着一揪,但她這一路雖然緩慢但走得穩當,芹娘也深覺欣慰。
陳映瑜的竹苑就在她的桃苑旁邊,過了那古雅的月洞門,便見陳映瑜一身白衣飄飄立在竹林中,身量纖纖,宛如仙子下凡。
本是靜谧美好的畫面,可下一秒她從腰間抽出神色長鞭,如蟒蛇乍出,一口咬斷了一片翠竹,發出咯嘣一聲脆響,簌簌落下。
竹影斑駁,陳映瑜面色嚴峻,微微搖頭:“還是不夠快。”
“姐姐!”
陳映澄向她奔去,陳映瑜回過頭,眉頭霎時舒展開來,換上盈盈笑意,大步迎上去,張開雙臂将她抱起。
“澄澄怎麼醒啦?”陳映瑜捏捏她的臉頰,看向芹娘,“澄澄這次睡了多久?”
“午膳後睡下,醒過兩次,差不多睡了一個半時辰。”
陳映瑜垂下腦袋,陳映澄正抓着她耳垂上墜下的珍珠耳環,她便單手将耳環摘下來,送給陳映澄。
“澄澄喜歡這個?”
陳映澄搖搖頭,又把耳環往她耳垂上遞,“姐姐戴着好看。”
“姐姐還有許多呢,這個便送給澄澄了。”陳映瑜笑着去磨她的額頭,抱着她往外走,“聽說你晚膳隻吃了一碗雞蛋羹,現在肯定餓了,我讓廚房再給你做些吃的?”
“好!”
陳映澄把玩着那珍珠耳環,将腦袋貼在她頸窩,陳映瑜的懷抱溫暖舒适,走路時一晃一晃得像在搖籃裡一樣,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不能睡!
陳映澄拍拍自己的臉頰,發誓要認真對抗這後遺症。
陳映澄努力睜着眼睛,忽的一群蝴蝶從前方的院牆中飄出來,五顔六色地像紛飛的花瓣,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但她還沒細瞧,一團火星飛來,将漫天的蝴蝶燒了個幹淨,隻剩灰燼簌簌落下。
“呀啊——”
陳映澄尖叫一聲,陳映瑜立即捂住她的眼睛,沖着院裡大罵:
“陳正澈,你又在搞什麼東西!”
“這突然陰風陣陣,我還以為是鬼界開錯了門,原來是我的好妹妹來了。三妹,怎麼能直呼兄長名諱?”
院裡跑出個冒失的少年,面帶嬉笑。
陳映瑜:“你不過比我早出來幾刻,也敢以兄長自居?”
她轉身,騰出一隻手,袖中射出一枚竹葉形暗器,陳正澈側身躲過,瞧見她懷裡的陳映澄,又變了個臉色,臉上堆滿笑意:
“小妹也在呢。”
他走上前來,伸手想要捏捏陳映澄的臉頰,陳映瑜一腳踢在他左膝,“瞧你搞得這些東西,吓到了澄澄!”
“是我的錯。”陳正澈帶着歉疚的笑,在陳映澄臉上戳了一下,“吓到沒有?”
陳映澄搖搖頭,攥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陳正澈隻覺得心都化了,想将她抱過來,卻又被陳映瑜踢了一腳。
“我要帶澄澄去吃東西。”
“那我也一起。”
“你不早用過晚膳,跟着我們做什麼?”
“别提了,大哥帶回來個髒猴子,正給他洗澡,讓我去給他找些吃的。那猴子實在鬧騰,一進水裡便撲騰不止,三四個人都拉不出他,幸好我出來得快,不然非成落湯雞不可。”
“猴子?”陳映瑜回想,低頭看向陳映澄,眉頭輕皺,“爹他到底找回來些什麼東西?”
陳正澈啧啧搖頭:“那實在一言難盡。”
陳映澄不解地看着兩人,她的哥哥姐姐卻沒有向她解釋的意思,各自伸手捏了她的臉頰,搶着抱她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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