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寨呢？”

“也到了。”

“好。”常鳳歌神色沉凝，“吩咐乙三，動手。”

“是。”

·

愈近恒京，城鎮便愈發繁華，而當地江湖門派的勢力也愈盛——

也許門下弟子武功稍有不足，但背後靠山卻是足夠深厚，讓人輕易不敢招惹。

龍駒寨便是這樣一個門派，該門派與當地縣城同名，創建不過八|九年，已發展得根深葉茂，蓋因其寨主武皓曾是惠親王府中侍衛，與武陽郡王有舊。

惠親王因救駕身亡，其一雙兒女分别獲封郡王、郡主，後來那位郡王自請帶兵鎮邊，在兩年前昆夷犯邊之時立下赫赫戰功，得封号“武陽”，深受天子寵愛。

有這樣一座靠山，龍駒寨上下作風都是一派驕矜，是以當秦月明聽那位常閣主說秦笃将會到此，便已覺出他的不懷好意。

但無論這位“秦笃”是真是假，秦月明都不可能就此罷休，無奈武皓可能是當初做侍衛的習慣作祟，将龍駒寨各處防衛得嚴嚴實實，她暗中進去轉了幾圈都一無所得，又不想鬧出太大動靜。

正當秦月明煩惱之際，忽聞不久後是武皓的五十大壽，龍駒寨将大辦宴席，人手不夠，便準備采買些丫鬟小厮。

這正給了秦月明渾水摸魚的機會，她找到一戶被龍駒寨選中女兒的人家。

“一百兩，讓我頂替你女兒的身份進龍駒寨。”秦月明直接遞出一張銀票。

這戶人家的男主人早逝，留下女主人将兩兒一女拉扯大，眼下大兒子正在城中客棧跑堂，小兒子本在當木匠學徒，卻因意外受傷，急需救治，才不得不将女兒賣去龍駒寨伺候人。

對于這樣的窮匮人家來說，龍駒寨已算是好去處了。

女主人頭發花白，滿面皺紋，見到秦月明手中的銀票，渾濁的雙眼中透出猶疑警惕：“這是什麼？”

赤貧如她，常見的是銅闆，就連碎銀都罕見，遑論銀票。

秦月明反應過來，同時也意識到給銀票反而可能給這家人招禍，隻好有些頭疼地收起銀票，從身上搜羅出幾塊碎銀，沉默片刻，道：“我可以讓翻雪門來給你的兒子免費醫治。”

翻雪門也是上洛城的門派，門主趙困雪醫術一流，文采二流，武功三流，人稱“杏林才子”。因趙困雪的無私傳授，其門下弟子中也有許多杏林好手，這些人遊曆江湖之時時常到貧苦之地義診，懸壺濟世，頗具聲譽。

村中來過翻雪門人，女主人見識過他們的醫術，聞言神色中露出幾分激動，道：“真的？！”

秦月明從袖中取出一塊青銅令牌，牌上一面隻有一個“雪”字，另一面刻着梅花。

此為“翻雪令”，江湖傳言持此令者可換趙困雪無償出手，以趙困雪的醫術，這不吝于多了一次活命的機會。

不過哪些人有令牌，趙困雪一清二楚，若有人搶奪假冒，逃不過他的辣手。

三年前武林名偷“空囊”身中劇毒，拿着盜來的翻雪令去翻雪門求醫，出現時毒雖解了，卻中了新的毒素，身上的皮膚都變成了青色，黑暗中還會發光，無論何時何地都顯眼得很，好不容易才求趙困雪解了毒，從此金盆洗手，再不偷盜。

為防這家人步“空囊”後塵，秦月明想了想，以指為筆，灌注内力，在梅花之上畫了一輪月牙，随後将令牌抛給了女主人。

“讓人拿着它去翻雪門，自有人來為你兒子診治。”

女主人捧着令牌，淚盈于眶，連聲道：“好好，謝謝、謝謝……”

秦月明将那些碎銀扔到院中筐籮中，道：“交易而已，不必言謝。”

很快，人牙子便來領人了——

作為一方名門，龍駒寨自不會親自一家家買人，隻讓人牙子搜羅合适的人，最後派人挑選即可。

秦月明仗着易容和武功，輕易便成了龍駒寨的一名小丫鬟。

值得一提的事，龍駒寨采買下人，竟還有一道把脈關卡，意在探測内力，防止有心懷不軌的江湖人混入其中。

幸好秦月明的内力鬼魅虛渺，若她不願，武功再高強之人都無法發現她身負武功。

如此，她才得以順利進入龍駒寨。

然而新入寨的小丫鬟還要先學規矩，才能到各處伺候。

武皓大概是将親王府的禮儀制度也學了來，連小丫鬟的規矩都要求苛刻，簡直不像個江湖門派。

不過秦月明小時候習過比這更嚴苛的禮儀規矩，學起來倒是小菜一碟，但心頭難免有些郁郁。

幸好不久後寨中便忙碌起來，她們這批小丫鬟也被派去幫忙，秦月明一打聽才知道是好些人都去忙碌寨主五十大壽事宜了，寨中人手緊缺，寨主又正好要招待貴客。

秦月明分到了端菜的差事，當她捧着一盤松鼠鳜魚進門，正對上席上貴客震驚的眼神。

她面色如常，放下瓷盤退出門，往僻靜處而去，不久便聽身後傳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