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子這兒子很快不滿足村子裡從生看到死,一眼望去似乎就能看到頭的日子。他每個月帶着娘的繡品去城裡買賣,慢慢的,待在城裡的日子反而比在村子裡更多,變成每個月回家看一眼兩個娘和姐姐們,丢下一筆遠比賣繡品更多的銀子,然後繼續包一包繡品又回城了。
後來村裡有人說,看見他經常跟在城裡的一些人身後,“大哥長大哥短”的叫人家,人家還似乎真拿他當個便宜弟弟玩,無所謂他跟前跟後,高興的時候随手還賞他點什麼。幾年工夫,二流子家的老房子舊貌換新顔,青磚綠瓦,白牆聳立。還是全村第一個二進的大宅院,兩個娘一人一間大房子,兩個姐姐就算出嫁了,他也給她們準備了一人一間房,當然他給自己在前院準備了一間房,在後院還準備了一間房,說以後他娶媳婦的地方先準備好。
在城裡混到第五年的時候,他再回來還給他兩個娘帶回幾個丫鬟,讓兩個娘終于能歇一歇,過上被人伺候的日子。早在他家起新房子的時候,兩個姐夫就很有眼力見,這些年兩個姐姐的日子過得越發的自在。男人不敢對她們瞪眼,公婆從來笑臉相迎。
二姐婚後三年連生三個姑娘,這一家子連句重話都不敢說,硬是在他從城裡請來的醫師給他這二姐診斷說“接連生育傷害了身體,怎麼都要緩個三年好好調養調養”。而二姐還真的就在三年後才再度懷孕,這次生下個兒子,但前面三個女兒,這一家子依然不敢有半分明顯的偏袒。
二流子這兒子在村裡待的時間越短,帶回來的銀子就越多,他對他在城裡做了什麼隻字不提,但是二流子一家的生活明顯好于村裡所有人家,連村長遇上他把一張老臉笑出褶子都要主動打招呼。他家那兩個娘,兩個姐姐得虧是秉性善良的,否則早成為一村之霸,其他人因為摸不清底細,還不敢随便反抗的那種。
幾年後,二流子這兒子有天晚上套了個馬車回家,回家的時候都已經是後半夜了。他大概還是後悔門修小了,在門口折騰半天馬車都進不去。沒辦法,二流子這兒子隻能下到馬車下面。
然後剛好有鄰居起夜,看到他這個時候回家就起了好奇心,躲在一邊偷看着。這個鄰居親眼看見二流子從馬車裡抱着一個連頭面部都被包裹着的人進家門,進去的時候大概磕碰了一下,那人的手滑了下來,那是一隻雪白纖細的女人的手。
好幾個月後,二流子的老宅子裡響起女人生産的動靜。幾天後,二流子家的兩個老女人挨個給村人發紅雞蛋,她們家兒子在城裡娶的媳婦現在歸家生下大孫子了,這也算家裡的大喜事。
每戶人家一下子就收了幾十個紅雞蛋,這在村人眼裡絕對是大手筆,況且二流子那家神秘叨叨的,村人雖然好奇這城裡娶的媳婦到底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二流子這兒子更是離譜,自己在城裡自說自話就把媳婦娶了,怎麼連兩個娘都不交代一聲?
但說到底這是人家的家事,況且這幾十個雞蛋的封口費一出,村裡人更是把嘴閉得緊緊的。這城裡娶的媳婦真是城裡的做派,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他們還真的就一次沒見過人家長什麼樣。反正知道二流子的兒子也算成家立業,有家有口,大家也就不羅嗦了。一年後,二流子家的下人會時不時待小孩兒出來曬曬太陽,在村裡溜溜小孩的時候。大家才從二流子這孫子的五官中,猜測出這二流子兒子娶的城裡媳婦應該是個大美人。
三四年後,這孩子也到了和村裡同齡小娃一起玩鬧的時候,大概因為他出手闊綽,時不時包攬其他孩子想吃吃喝喝的小念頭,沒多久,這孩子就成為村裡的孩子王。比他大的孩子,有時候為了蹭口吃的,也沒少在這孩子身邊跟前跟後的玩。
一代更比一代強。
二流子這兒子在城裡肯定混得不錯,否則家裡不會是這樣的家境。那麼二流子這孫子肯定也有不凡之處咯。他們家的強,強在什麼地方呢?
強在心性上。
村裡小孩小打小鬧都是正常的事,爬樹上牆、翻山越嶺那更是司空見慣。八九歲的小孩在空閑的時候還會背着背簍去後山摘點野菜、山果、菌菇什麼的回來補貼家用。有事沒事受點小傷,身上磕磕碰碰帶點青紫家裡人根本沒在意。等到一切被人注意的時候,事情已經遠超大家的想象。
這個才十來歲大的娃,花些銅闆就籠絡住一群十三四歲的大娃,而且他頗有手段。今天對這個大方,明天就換一個。這些大娃為了能夠讓他高興,從而多拿點獎勵就彼此争搶着對他好,鞍前馬後,汝之所指,吾之所向。
五六個大點孩子成為他的手下後,這村裡所有的孩子就都是他的手中物,掌中兵。更重要的是,别小看這群孩子,他們還能充當眼線和傳聲筒,村裡家長裡短的那些事,乃至一些真正的秘密卻被這些小娃彙報給二流子的孫子。
這些年,二流子的兒子不光帶回來仆役,還送回幾個所謂車夫、護院。原意是保護自家的安全,但是這些人如今基本也很聽小孩的話,相當于家裡的少爺麽,老爺不在,老夫人夫人不管事,那麼他們就聽少爺的呗,況且少爺時不時手裡漏點什麼,老爺在城裡又是能人,他們怎麼會有不聽話的呢?!
有能夠碾壓村人的武力,在加上收集來的各種秘密。這個八九歲的小孩閑來無事就喜歡惹點事。
村長自己的媳婦剛嫁過來沒多久就跟小叔子偷偷在一起,連村長的長子、老三其實都是跟小叔子懷的。村長家三兒一女,隻有次子是村長的種,那個女兒是村長媳婦和自己表哥的。村長也是猛人,跟兒媳婦扒灰,偏偏巧還是跟二兒媳婦,也就是說,他給自己唯一的親兒子帶了頂綠油油的帽子。
而村長家未出嫁的最小的女兒肚子裡也有孩子了,是她跟村裡私塾先生偷情懷上的。而私塾先生的妻子這段時間天天窩在家裡坐月子,她剛生下她第二個兒子。她那道貌昂然、斯文敗類的夫君在她第一個孩子才懷上的時候就已經跟村裡不少婦人有染,為什麼他們家私塾的收費是最低,且就這樣還能有孩子欠錢上學,不是她夫君人好,是人家母親用别的方式抵扣束脩。
這村子不能細看,細看那浮灰之下全是爛事。現在好了,這些爛事都被一個小孩子知道了。在他有意無意的引導下,這天這對男女偷情被人撞見了,第二天又有新的一對被發現了。
最有談頭的當屬村頭那戶快塌的危房,這天忽然倒下,大家趕去整理的時候才發現廢墟下居然還是兩光腚的男人,依舊保持着連體的狀态。當他倆暈乎乎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是這麼一副形象被全村人圍觀,這兩男的恨不得當場被砸死算了。
村裡這段時間這些龌龊的事情不斷被暴露出來,村裡再沒有炊煙了了的田園牧歌般的平靜生活,這段時間男人吼女人哭,家家屋頂都快被掀了。動不動這家男人把那家男人砍了,這家女人把那家女人的臉撓了。
按二流子孫子的話,天天有熱鬧,場場都精彩,這日子過得才叫有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