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還在四域夜獵的丁明庭和霍小丁寄來一封書信,雲安之看完後,感覺自己又增長見識了。在她的第一世,因為網絡,世界再大也就一網聯接,天南海北、五花八門、世界萬象,雲安之自以為見識得已經不少了。
上次自己帶人外出遊曆的那段時間以為也見識到了這個世界,再怎麼說也算大緻的走過四域。但如今看來,自己還是見識少了,拜丁明庭和霍小丁所緻,這次又增長見識了。所以,能給雲安之長見識的究竟是什麼呢?
一開始呢,不過是個俗套的開頭,村子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村子,大部分村民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種地。村子裡呢,也有很普通的一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走街串巷,今天順一把蔥、兩個雞蛋,明天堵上個姑娘家言語調戲兩句。他倒也沒有多大的惡,村子裡真正揭不開鍋的人家他也不去雪上加霜。
要是自己村民在外面村子裡遭人欺負了,他還會糾結幾個流浪漢,今天去潑盆尿,明天把人家窗戶砸了,後天扔一塊帶毒的骨頭毒死那家的狗……大壞事不做,小壞事不斷,折騰得人家不過來道歉絕不收手。莫名其妙倒也成為村裡的“守護神”,周邊其他村子裡的人知道這個村子的人不能惹,惹了就各種倒黴的瑣事纏身。而這個村子裡的村民呢,對于這個偷點小東西,也隻會嘴花花但從不動手的二流子就更寬容了。
大過年的,這家送一筐子青菜,那家送半籃子雞蛋,這家割一塊肉,那家包一紙包糕點,七七八八也算湊足了過年的年貨。這二流子的日子過得那就更是自在了,自家的田都直接租給别人,到年底收幾袋子谷子、面粉什麼的,夠他爹娘一年的口糧就算一年的租金了。
等到這人後來大了,家裡人慢慢老的老、走的走,他這才發現,雖然日子過得是舒服,但是滿足了生存的需求後,他這會兒終于反應過來精神的空虛。尤其是家裡人老去之後,在外面嘻嘻哈哈喝酒吃肉完畢,等自己回去就隻剩下一屋子冰冷的黑暗後,他也開始希望過起娘子孩子熱炕頭的生活。但是,村裡人是對他沒什麼反感,但誰家也不會把自家閨女嫁給他的。
好在這二流子也明白這個道理,同村的沒人願意嫁,那就找外邊的呗,折騰一圈發現周圍一圈村子的都沒人願意嫁,那就……這貨一思索,咱去城裡守着吧。
這貨有點腦子,這世道不鼓勵人口買賣那是民面上的,官面上那不叫人口買賣,那是贖罪。
比如吧,一個官倒了,他那一家子男人流放收監,女眷們可就入了賤籍,直接被送入教司坊的那就不說了,但總有幾個會被賤賣,賤賣的錢歸于國庫,就當他家給國家的賠償了。
會被賤賣的,要麼是家生家養的家仆,要麼是破了身子的賤妾通房。而他就是看中了那些豪門世家的家仆,能做事且會做事,有眼色懂進退,重點是身子還是幹淨的,心思更是自小被灌輸得隻有奴性,多好啊。
有事沒事在城裡晃蕩那麼小半年,就讓他成功撿漏。京城大官敗于職場鬥争,家裡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數百人,連他們這個小城都能分到幾個當衆贖罪。這二流子混在人群裡一邊觀察一邊打聽,沒幾天把情況摸清了,前面好賣的基本上也賣光了。
接手的時候是那種打包賤賣的。一個是廚房裡的耳朵有點聾的廚娘,一個是在繡房裡的瘸腳繡娘。重點是這倆便宜啊,還有門手藝,但樣子太普通外加略有殘缺,所以加起來才一兩銀子。二流子心滿意足帶倆人回家,從此也算家裡有人了。
廚娘負責做一家三口人的飯菜,繡娘就在家裡繼續繡花做帕子什麼的。每個月二流子會把她做的東西拿去城裡的繡坊賣了,沒半年一兩銀子也就賺回來了,二流子的日子就日複一日的好起來了。
兩三年的日子過去,廚娘和繡娘陸續生下一個小的,雖然都是女孩,但二流子無所謂,女兒有女兒的用處,跟着廚娘繡娘繼續學手藝,日後不也更能賺錢嘛,他對女兒倒也真的沒意見。
十年過去,不光有女兒還有了個兒子,二流子一人過日子,幾個人養他,反而被養的皮光水滑,富泰起來。
說來他這日子過得比誰都舒服,一輩子沒吃多少苦,也沒過什麼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尤其是選了兩個真正價廉物美的實惠媳婦後,那可就吃着好吃的,還能讓媳婦賺錢養他。
家裡有兒有女,兒女都有媳婦看着,他不操心。兩個女兒會廚藝會女紅能養家,在村子裡這樣的姑娘是好姑娘,長大了可多人提親了,隻是家裡那唯一的兒子什麼不學,偏把他的毛病學的一點不差。送去私塾才上了半天就被先生退回家,先生主動把兩倍束脩退回,但這個學生他是說什麼都不收的。先生管不好他,有他在,一屋子孩子别想好好讀書。
二流子不以為恥,還挺得瑟的到處跟人家宣揚,他兒子果然随他,就不是塊讀書的料,不讀書就不讀書呗,他沒讀書這輩子不也挺舒服的,兒子以後跟他學習怎麼把日子過好就行。
二流子就當身後多了個小尾巴,整天帶着兒子打流混世,兩人偷雞摸狗、吃拿卡要的嘴臉都是一模一樣的,二流子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這一輩子算是享福了,兒子呢,他也會同樣把自己的生活經驗教給他,至于兒子的以後,就是兒子自己的事了。
這年冬天非常冷,大雪的這一天,二流子喝到甯酊大醉才搖搖晃晃回家。酒館老闆好心,他還特意跟二流子身後七歲大的兒子交代一句,“你爹半路倒了你要是扶不起來,就趕快回家告訴你那兩個娘,讓她們過來接一下。這大冷天的,醉倒在外面可遭不住,千萬别大意了。”
結果第二天,早起的人還是看到雪地裡二流子敞着懷的冰冷的屍體。凍死的人神經都被凍出問題,臨死時反而覺得熱,會主動脫衣服。再問二流子剛被人從被窩裡叫起來的兒子,兒子說他回來的時候,兩個娘都熄燈休息了,他在門口叫她們了,叫完他就回屋睡覺,再往後他就不知道了。村人也說,誰能知道這兩婦人居然都睡死了沒聽到。
所以這樁意外一半歸結為二流子自己喝太多,一半歸結為兩個婦人睡太死,這個七歲的兒子幹幹淨淨的,兩個婦人大冬天的在祠堂門口跪三天,這事就這麼結束了。
家裡主事的男人就剩下這個七歲的孩子,他每個月繼續去趟城裡,繡坊照樣接他的單,看他是個孩子有時候還多給他一點點。再加上少了這個愛喝酒的,家裡的錢還更能積攢下來,日子更好過了。
村人一開始覺得沒了二流子,日子能更清靜,卻沒想到送走了小惡,卻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迎來了小惡的升級版。
二流子的兩個女兒很像她們的母親,老實善良、勤勞沉默,容貌普通,性格溫順。個性稍微有點無趣,但公公婆婆最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好性子,能做事,易拿捏。在家裡任勞任怨,廚藝優秀,還有一手能賺錢的繡活兒。姐姐們嫁出去幾年後,生下兒子女兒,日子過得就更踏實了。
而這時候,二流子的兒子也到了十幾歲的年紀,當初他爹在這個歲數已經是村子裡人見人煩的主兒,要不是心性護短,前後出手護過村裡人幾次。在此之前他在村子裡,大家要麼拿他當瘟疫,要麼就無視他。
二流子的兒子不善讀書,爹走了兩個娘也管不住他,他就學着他爹的樣子在村子裡到處亂溜達。考慮到他是個沒爹的孩子,即使他爹名聲就那樣,但一開始村裡人也沒有趁機欺壓他一家。有時候年頭好的時候,大家還會主動塞個雞蛋割把韭菜讓他帶回家,給他改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