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大約是二十多年前将這件往事告訴悟塵聽的,悟塵當年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被了然收入門下沒幾年,對一切充滿好奇心,師父說的話,他記得格外清楚,所以就算是二十多年後的現在,他對這個故事還是記憶猶新。
故事據說發生在一個偏僻的山區,了然因為追尋楊守業殘魂的蹤迹去了那裡,他在山裡繞了很多路,最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山中一個陣法中,根本出不去了。
雖然山裡的天一直沒黑,但可能真實世界已經過了好些天了,他也餓了好幾天,在終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他旁邊就坐着一位姑娘。按了然的描述,那是一個像眼睛珍珠一樣玲珑剔透的姑娘,皮膚勝雪如同寶玉,身姿宛如世間的精靈。
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布衣和暗紅色的繡花短裙,腰間是一條刺繡腰帶,腰帶上繡着的是花鳥魚蟲的紋樣圖案,繡工很精巧,讓人過目難忘。
她肩上背着個編織袋,脖子上還戴着一圈鈴铛項鍊,走起路來,鈴铛會發出清脆而不躁耳的聲音。她的長發簡單挽成了一個發髻,一根做工簡單的銀簪子插在左側,清爽利落。
那個小姑娘見了然醒來,眼睛笑着眨了眨,就像會說話一樣,了然一時隻覺自己還在夢中,不盡真實。
“你醒了?先别急,我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她說:“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了然聽言甩了甩頭,終于清醒,他問:“這裡是别人布的法陣?”
姑娘的桃花眼眨了眨:“你也會法術?”
“當然,我也是修道之人,聽姑娘所言,你知道怎麼破除這個法陣?”
那個小姑娘笑得更燦爛:“你快别叫我姑娘了,叫我阿英,其他人都這麼叫我。”
了然欣然答應,有阿英在旁邊,他也不覺得煩惱了,兩人既然都會法術,索性說起了來到這處山頭的經曆。
了然坦誠說出自己追尋遊魂一事,阿英很懂,她不僅懂世間遊魂多為執念太深放心不下所緻,也懂了然心裡的包袱,她對了然說了一句話:“事事盡力而為就足夠了。”
但了然卻是在往後的幾十年中一直在琢磨她這話中“盡力”二字的意思,直到去世前,他才覺得自己真的是盡力了。
了然便問:“阿英從哪裡來?”
“我就住這附近,這裡有個殘魂盯上我了,非要和我拼法術,否則就去禍亂鄉裡,我隻好接受他的挑戰。”
對比了然的誤打誤撞,阿英确實是準備充分,她帶了足夠的法器,也自制了補充體力的藥丸,了然就是吃了她的藥丸,才終于恢複了精神。
“我告訴你,我其實已經布好陷阱了,等到十五的月亮高升的時候,我的法陣就會顯靈。”阿英得意地說。
“這裡一直沒有夜晚,月亮還能高升嗎?”
“可真實世界有,我一直記着時間的,再過幾個小時,我的法陣就會顯靈了,我要封印這個魂。”
“好,那我幫你護法。”了然許諾。
果然,不久後天邊就劃出幾道驚人的閃電,伴随着轟隆隆的雷聲,好像天幕要轟然倒塌似的。
了然明白,這是這遊魂的法陣要崩塌了。
“阿英,你可找到陣眼所在了?”他問。
“南離火,東震木,西兌金,北坎水。”阿英掏出幾張符咒擲向高空,她低聲念着咒語,而後堅決道:“就是這幾個位置,了然大哥,你随我去。”
兩人首先跑向了山的東面,這山未經開發,山路并不好走,加之地動山搖,天上還閃着雷電,兩人跑得其實有點狼狽。
那時候,一道閃電劈中了山中樹木,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的,那樹木的枝幹就朝着阿英的身上砸去,了然眼疾手快,幾道符從袖中飛出将那樹幹拖住,救了阿英脫險。
可這舉動卻惹惱了那個布陣的遊魂,了然隻感覺渾身一緊,然後身體突然淩空飛起,再一看,竟是自己被遊魂的力量束縛得不能動彈。
那遊魂就在他旁邊,是一個女子的魂,他看得不真切,但隐約可感知她憤怒的臉色。
阿英大喊:“紗羅,你說好是和我決鬥,可不要牽扯上其他人。”
“那你呢,找了個救兵來對付我,是不是認輸了?”那個叫紗羅的遊魂回應。
“他是誤闖進來的,我們的事與他無關!”
了然自知自己不能給阿英拖了後腿,好在他的雙手還能行動,他掏出一根桃木棍便向紗羅戳去,紗羅躲避之下,他再祭出一張符咒,這符咒隻純粹是一道火符,不為了破除紗羅的禁锢,隻為了燃起火焰,三昧真火燒得紗羅渾身難受,她松開了了然。
了然撲通一聲跌落下來,阿英一把将他從地上拉起,道:“這不是她的真身,我們快去第一個陣眼。”
阿英神情緊急,話說得倉促,了然卻被她的手觸碰得心頭火熱,但此刻情況緊急,他隻能跟在阿英的後面。
兩人趕到地方,山的東面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好像整塊土地都要陷進去,了然一個踉跄,幾乎快被這旋轉的視覺效果搞得暈了,差點摔落下去。
阿英先是扶住他,然後右手從自己的布袋子裡掏出了一個金屬球,左手則以劍指定着一張朱砂符,口中默念咒語後,用符紙包裹住金屬球,然後再一同擲入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