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甯當然有想過程昱澤不愛自己。
正如衛城東所說,大學時期程昱澤本就對自己沒什麼喜歡,她後來已經不執着程昱澤愛不愛自己了,隻執着自己愛程昱澤、自己和程昱澤過完一輩子便已足夠。
但聽到程昱澤親口說不愛她,縱然是做鬼了的她,心依然有微微刺痛感。
“我一直後悔當初沒扛住你的死纏爛打,想着給你個機會,我們試一試,答應做你男朋友,結果從此擺脫不了你。”程昱澤的話語在繼續。
死、纏、爛、打,這四個字一入耳,安以甯不禁愣了愣。
别人說她死纏爛打程昱澤,她認。
可程昱澤以前從未對她說過,這是她首次聽。
她自以為熱烈的愛,在程昱澤的眼中,原來是死纏爛打嗎?
她愛上程昱澤的一個原因,是程昱澤很有風度,幾乎沒有說過難聽的話。
她死了,他就要開始說難聽的話了嗎?
而且程昱澤剛剛說什麼,說他一直後悔沒扛住?
程昱澤眉心緊擰:“談戀愛的期間,我覺得我們不合适,跟你提過分手,你卻使用苦肉計,騙我和你複合,我不同意,你就一計不成又一計,使勁灌我酒,讓我受酒精麻痹,稀裡糊塗地跟你在分手後發生關系。”
身旁的男人說起了往事,臉色漸漸晦暗不明,安以甯聽得有些不自在。
“惡劣的是,你早有準備,把安全套紮破了,趁這一次機會懷孕,說實話,你的人品真的很有問題。”
伴随無限嘲諷的聲音響起,安以甯已經不是不自在,而是頭皮發麻了。
從用手段懷孕的這件事上,她辯駁不了,自己的做法确實欠缺考慮。
一時鬼迷心竅,想到這個辦法就立馬去實施,還好運氣地成功。
好朋友說過她好多次戀愛腦,為了愛情不管不顧的,做事太過極端。
她以前不以為意,還有些沾沾自喜,自己能拿捏住程昱澤
但沒想到,在她死後,程昱澤把他的真心話說了出來,他認為她的人品很有問題,還很看不起她。
而這點,他們婚姻的存續期,程昱澤沒表露過。
此時,她像不認識程昱澤,他好多面是沒見過的。
說着,程昱澤嗤笑一聲:“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更不是我理想中的妻子,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理想型從來都是和我門當戶對、知書達禮、做事有分寸的富家千金。”
如果心碎有聲音,安以甯想,她的心一定碎得砰砰響。
“你仗着你懷孕,一哭二鬧三上吊逼我跟你結婚,不結你就要帶着孩子去死。你不知道,孩子檢查出有基因缺陷,醫生讓你引産的時候,我松了多麼大的一口氣,不用擔心以後你拿孩子來威脅我。”
刺耳的話語源源不斷,安以甯目露震驚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她強求來的孩子,未能在她的肚子裡平安健康地呆夠十個月,然後來到世上。
懷孕六個多月時,她不得不接受醫生的建議去引産,坐了小月子,程昱澤遺憾和孩子無緣,悉心照顧她,安慰她,他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萬萬沒料到,他一切都是演的,居然僞裝得那麼好,她一點都沒發現他真實的想法。
“你不配當我的妻子,也不配當我孩子的母親,以你的品行,生出來的孩子說不定天生就有重大的性格缺陷,教也教不好。”
不、配?
安以甯知道自己出身差,和程昱澤不般配。
這些話為什麼要在她死後說出來?
她活着的時候,他僞裝做什麼,他就應該清晰地告訴她!
“孩子沒了後,我硬着頭皮跟你過了三年,很夠意思了。你現在死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變成鬼等我,但我想對你說,你不用等我,沒有你,我會過上我想要的舒服日子。”
聽到這,嚴重的無力感牽扯着安以甯。
程昱澤的話語間,滿滿的是解脫。
她從不知道,他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裡,他受了無數次天大的委屈,他對她是忍讓到不能再忍讓下去的地步。
“我有時候羨慕你,你不會反思自己的為人處世有沒有問題,精準地說,你是不會反思在對待我的方式有問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得到什麼就一定得到。你為什麼活得如此惬意?”
程昱澤說話時,視線沒離開過牆上的婚紗照,似看的不是照片,是她的本人,他想一次性把他積攢多年的心裡話說出來,還一次性發洩他對她的怨氣。
見狀,安以甯癱坐在地上。
她不是沒反思自己,她是太愛程昱澤,愛到接受不了失去他的程度,愛蒙蔽了她的眼睛,一些問題她會選擇性地忽略。
“你沒想過,你的惬意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你死了,我也解脫了,如果有來生,我不希望遇到你。”
語畢,程昱澤走出主卧,吩咐管家把安以甯的遺物全部扔掉。
安以甯自己待在主卧裡,無措又悲涼。
聽了程昱澤這麼多真心話,她好像明白自己錯在哪了。
愛上程昱澤,沒有錯,錯在明知程昱澤不愛自己,自己要跟他在一起,有錯,在他提分手後,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懷孕,以孩子和自己的生命來要挾他,不顧他的意願,強迫他娶她,更是錯得離譜。
難怪程昱澤忍無可忍地向她提出離婚,哪怕甯願麻煩地起訴離婚也要離。
接到程昱澤的命令,管家急忙工作,帶領幾個傭人忙碌,将安以甯的遺物整理好,準備來個連夜扔得幹幹淨淨。
看着管家傭人在主卧忙碌,安以甯從地上飄了起來。
有傭人問:“管家,先生不留點夫人的東西,留個念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