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回去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瞎操心,家裡那麼多保姆,你就放心吧。”
VIP候機室裡,許嘉時看着正在喝茶的許英才,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澀。
她隻能用笑意掩飾分别前越來越濃重的不舍。
空姐走過來提醒登機,許嘉時站起來,挽住了許英才的胳膊:“爺爺,等我有空了就西城去看您。”
許英才樂呵呵的:“記得把小荀帶上。”
許嘉時嘟囔:“他太忙了。”
梁荀拉着許英才的行李走了過來,交給空姐。
然後用騰出來的手握住許嘉時,他微微低頭,臉上笑意漸深:“去看爺爺,我怎麼都會騰出時間的。”
許英才戳了下許嘉時的腦袋:“你看看小荀,人家還遠在美國。”
許嘉時更内疚了,頭靠着許英才。
“你和小荀好好過日子,爺爺就放心了。”
“放心吧,爺爺。”
看着許英才的身影被廊橋遮擋,再也看不見,許嘉時的内心五味雜陳,怅然若失。
“走吧。”
回程的路上,許嘉時和梁荀并肩坐在後排,車内一片寂靜。
噔——
許嘉時握在手裡的手機屏幕亮了下,她點擊那條信息,面部識别解鎖後自動跳轉至詳細頁面。
【雲溪,還記得你出國念書的時候,你的奶奶最放心不下你,一直想讓你找個男朋友代替我們照顧你。那時你整天跟在談家那小子身後,誰也看不上。轉眼經年,你和梁荀成了夫妻,奶奶也離開我們很久了。
世事難料,命運本就無常。經過這段時間的考驗,爺爺确定梁荀是個好孩子。爺爺知道你們的婚姻不在你的計劃之内,你有過反抗、掙紮、拒絕,經曆種種才走到如今這步,兩個人的靠近就像趕同一段路,至此你們的所到之處,皆為綠燈。
但雲溪,爺爺希望你能遁循自己的選擇,願意與否,全在你自己。】
許英才再怎麼說也八十多歲了,雖然看起來還很硬朗,但無可避免的面臨着視力下降等老年病,平日裡可以電話語音說的事情絕對不會打字。而現在,看着滿滿一屏幕的字,許嘉時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
遲來的鈍痛讓她睜不開眼睛。
從十幾歲時起,她會幻想和一個人開啟一段情投意合、天長地久的愛情。
眼下她二十六歲,隻是擁有了一段婚姻。
這個婚姻的期限,是三年。
許嘉時的沉默一直維持到了家裡,在管家的操持下,一切都恢複如初。
撐在湖邊的魚竿收了起來,也沒有看到許英才專門放在茶幾上的備用老花鏡,隻有他住進來時買的按摩椅放在客廳的角落裡。
卧室裡,梁荀的東西也被搬走了,二樓露台上晾曬着的被單被風輕輕吹起,屬于對方的痕迹,再也無法捕捉。
許嘉時太累了,躺在沙發上和衣而睡,甚至沒有洗澡換睡衣。
她夢到了她的十七歲。
她在登機口前和家人告别,坐在輪椅上的張蘭緊緊握住她的手,滿眼不舍,“雲溪,為什麼要跑那麼遠讀書,太讓人操心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每天都要發照片給我。”
“知道了,奶奶。”
那時,和談盛陽一起遠赴重洋的喜悅遠遠大于離開家的悲傷。
她總想,談盛陽是她一松開就會飛走的風筝,而家人被血脈緊緊連接在一起。
親情遠比愛情更能長久,更能讓人無所忌憚。
許嘉時不止一次後悔過,如果那時能抱住張蘭好好同她告别,如果能告訴對方她會照顧好自己。
會不會在回憶起張蘭時,能少些遺憾。
從夢中驚醒時,夕陽鋪滿了整張玻璃。
房間門被人敲了幾下,梁荀的聲音傳了進來:“嘉時,吃飯了。”
許嘉時随意擦了把臉:“知道了,馬上下樓。”
浴室裡的鏡子照出她微紅的眼尾,許嘉時打開水龍頭,水流把思念和眼淚一起帶走。
坐在餐廳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情緒,看不出一點反常。
“累嗎?”
“還行。”許嘉時低頭喝了一口湯,還是海鮮冬瓜湯,隻是覺得味道比起之前有些不一樣。
“今天早點休息,明天是工作日。”
“嗯。”
許嘉時又喝了一口湯,微微皺起了眉。
梁荀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怎麼了?湯不好喝嗎?”
“沒有。”許嘉時放下勺子,“就是覺得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樣了。”
在一旁添飯的阿姨笑着說:“當然不一樣了,今天的這一桌子菜都是姑爺做的。”
“難怪。”許嘉時看了眼梁荀,“梁荀,做菜這些事交給廚師就行了。”
梁荀用公筷給許嘉時加了塊雞翅,笑道:“做菜挺有意思的,你還想吃什麼,我明天做。”
“沒有什麼想吃的。”許嘉時沒有胃口,“你現在休假可能有些無聊,不是有朋友在内地嗎?可以找他們。”
“嗯。”
梁荀應下,“我這周約下他們的時間。”
許嘉時很快就吃飽了,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想了想還是說:“今天的飯很好吃。”
“謝謝。”
滿滿一桌子菜,許嘉時幾乎沒有動筷子,吃飽後也沒有離開,坐在原位上,等着梁荀吃完。
梁荀以為家裡少了一個人,許嘉時有些不習慣,提議:“要出去散步嗎?”
許嘉時不想讓自己的壞心情影響到梁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