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在祝絨舉起石頭後,才看見她,看見她眼中狠厲決絕的神色。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祝絨真是極其有膽量的女子。
她真的會為了保護他,殺了這個人。
“别動手!”周钰壓低聲音喊道。
祝絨急急收住揮下的手,壓着周钰的男人也立即回首看向祝絨,見她拿着石頭,滿臉意外。
“梁逸許?”祝絨一怔,但同時又狠狠松了口氣。
若來人是梁逸許,定是沖着她來的。
如此,周钰還是安全的。
“你放開他!”祝絨手中仍緊攥着石頭。
“絨兒,他是你什麼人!為何住在你家中?”梁逸許眼中燃燒着妒火。
此前他聽到祝絨說有男人對她傾心,便已十分不悅,占有欲瘋狂滋生。
今夜他提着祝絨曾經送他的燈尋來,想與她傾訴心意,竟在她居住的小屋附近又見到一個男人,身上穿着祝父的衣裳,手上拿着祝絨做的燈球。
莫非這就是祝絨口中那個願意把命給她的男人?
梁逸許問周钰是祝絨何人,可周钰一言不發,轉身就跑了。
除了做賊心虛,還能是如何?
梁逸許瞬間怒了,一路追着周钰來到河邊,大喊一句“絨兒是我的”,随即将周钰撲倒在地。
“他是誰?!”梁逸許再度質問祝絨。
祝絨本想說表哥,但話剛到嘴邊又趕緊咽下去了。
梁逸許是曉得她并無表親的,此話能騙别人卻騙不了他。
片刻的思考後,她擺出一副高傲模樣,道:“他是入贅于我的夫君,自是住在我家。”
梁逸許不敢置信地盯着祝絨,什麼?她……她成婚了?
甯可要這個又殘又毀容的男人,也不要他?
忽然,周钰一個手刀劈向梁逸許的脖子,将他劈暈推開。
“入贅?”周钰癱在地上,都要被氣笑了,“祝絨,你如今胡言亂語的病症是愈來愈嚴重了。”
祝絨這才完全放松下來:“這不是解燃眉之急的說辭嘛,你要是早拍暈他,我就不用胡說八道了,你以為我很喜歡喊你夫君?”
周钰嘴上也沒有認輸:“我正要拍暈他,你便來了,若不是我及時阻止,你便要成殺人犯了,還不趕緊謝我?”
“謝你?若不是看你有危險,我才不會做這種傷人的舉動。”祝絨走到周钰身旁坐下,歎氣道,“再者,你拍暈他作甚?如此反倒更麻煩了,我們還得在此處等他醒來,再轟他離開,不然他被冷死在這裡,我倆都是殺人犯。”
周钰側頭看向祝絨,沉默地就着燈光打量了她一會,看到她沒有缺胳膊少腿,才問出口:“為何遲了?可有遇到危險?”
其實在梁逸許喊出那句“絨兒是我的”之時,周钰便明了了,這人并不知曉他的身份,隻是祝絨在外惹的桃花債。
應是她那個極其能忍耐的未婚夫吧,那便不能殺了,萬一祝絨對他還有情就不好了。
那隻捏着他心髒的手,可算松開了一些,隻是祝絨一刻未歸,他便依舊擔心。
在看到她的那刻,他才徹底安下心來。
“沒有危險,我辦事,你大可放心。”祝絨有些累了,也想躺下來,可剛朝後卧下一點,就被石頭磕到了今日摔疼的尾龍骨,下意識“嘶”了一聲,連忙又彈坐起來。
“怎麼了?”周钰眉心一蹙。
“沒事,就被某人忠心耿耿的親信推了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屁股還有點疼。”祝絨輕揉着尾巴骨的位置答道。
周钰的神情凝固了一瞬,似是不敢相信:“你……你說什麼……”
祝絨瞧了眼被推到一旁的梁逸許,随即湊近周钰耳邊低聲道:“張然還活着,鬧着要給他枉死的好王爺報仇呢。”
周钰有一瞬覺得自己在做夢,回過神來,在心中反反複複确認祝絨說的每一個字。
張然是父親帶到他身邊的第一個近衛,從小便跟着他了,同他一起念書,一起習武,上戰場時并肩作戰,閑來無事時一同偷偷飲酒玩樂,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他還活着……真的太好了……
周钰望着漆黑天幕,忽的笑出了聲,但那笑裡卻有說不清的悲哀。
“不能哭啊!越哭越瞎!”祝絨揪住他的耳朵說道。
“荒唐!誰要哭了?”周钰撥開了她的手。
他心中悲涼頓時被打斷,本來還真想流淚的,可被祝絨如此一說,光顧着生氣,急着尋回面子,不但沒有哭的欲望,還不難過了。
祝絨說的話雖離譜,但總能變相地安撫到他。
真是一個奇怪但又讓人讨厭不起來的女人。
周钰在心裡嘀咕,祝絨十分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她搓了搓手,上下牙齒有點打架:“哎,我好冷啊,要不我們先回去,過會再來看看可好?”
“不必。”周钰撐着地面起身,揪起梁逸許,啪啪扇了他兩耳光,他便迷迷糊糊地恢複了意識。
周钰将他扔開,拄拐後退,讓祝絨來處理。
“絨兒……”梁逸許爬起來,知曉他若再鬧,會令祝絨更加反感,便做出委屈模樣靠近祝絨,“這個男人身有殘疾,面又毀容,還無用到需得入贅,我不比他好上千倍萬倍?你回到我身邊可好?”
周钰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
祝絨折騰了一天,實在不想再與他糾纏,便好聲說了句軟話,先趕他走:“你先回去,我明日去尋你。”
“好!那我們便在常去的那間飯館見面!”梁逸許喜上眉梢,周钰卻感覺像是吃了蒼蠅。
祝絨什麼意思?
如此回答,是承認他不如這個一掌都受不住的藤條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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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钰憋着一股勁兒,被祝絨拉着衣袖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