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詩提着裙擺,小跑了幾步,方才勉強追上冉柒。
此時她才發現,不遠處停的那輛馬車,有些眼熟。仔細分辨後,忐忑的心,驟然掀起波瀾,纖細的手指忽然絞到了一起。
“俠士的口音聽着親切,想必也是來自上京?”
冉柒沉默半晌,方才應了一聲。
可他這聲毫無起伏的回應,卻讓王洛詩心跳的瘋狂,走向馬車的每一步,都如踩在泥濘的沼澤,不知深淺,綿軟無力。
“公子,人請來了。”
“嗯。”
低沉的鼻音,從車廂傳了出來,隋玖擡眸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王洛詩,随後掀起車簾。
刹那隻見星眸幽邃,深如寒潭。
砰砰砰,砰砰砰!
耳邊是慌亂的心跳,藏在衣袖下的指尖不禁在抖。
王洛詩怎麼也沒有想到,救她于水火的,竟然是那日城中街的公子。驚訝過後,又不免竊喜她與公子之間的緣分。
“洛詩……多謝公子相救……”
據燕銘所知,王洛詩性情更像她的母親趙晴。所以乍一聽到她喚自己公子,而非王爺時,燕銘還頗感意外。但随後一想,說白了終是一家人,想必耳濡目染,也學了些察言觀色的本事,這樣也好,到省的他開口解釋。
“你的馬車,已經被我的人毀了,為表歉意,不如讓我們載你們一程……”
王洛詩心裡有事,聽到燕銘邀請她們同乘,心情難免起伏。藏在衣袖下的手一顫,明眸飛快向車内瞟了一眼,“怎敢在勞煩公子,公子所做不過是為了幫助洛詩……”
“無妨,順路而已。再說你們的馬車,怕也坐不成了。”
話已至此,王洛詩若在推脫,就顯的有些矯情,倒不如幹脆的答應下來,待日後有機會,在好好感謝。
想通後,她回去與家丁說明情況,之後帶着青柳一起上了燕銘那輛,寬敞華貴的馬車。其他人則押送貨車,緊緊跟在後面。
離開時,那幫鬧事的災民還未散去,遠遠的注視着他們一行。王洛詩不免擔心,他們會再次攔截公子的馬車。
也就在馬車與這些災民即将錯過的刹那,忽然有人喊道:“你們說洪城會放糧,可是真的!”
隋玖朗聲回道:“天地可鑒!”
人群踟蹰片刻,有人真的開始向洪城方向移動,王洛詩這才舒來一口氣,擡頭時,視線剛好與燕銘對視,一抹紅霞悄然浮上臉頰。
“公子是要去淮江?”
燕銘應了一聲,随後拿起那本尚未看完的閑書,繼續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王洛詩默默的看去,那淡青色的封皮上,幾個娟秀的字《許君逑》。
她在閨閣無聊時,讀過不少詩書古籍,确實沒有聽過這一本。“公子看的,可是哪位名師的新作?”
燕銘微微挑動眉尾,俊美的臉上,多了幾分風流不羁,“街邊雜書,用來打發時間。”
王洛詩應了一聲後,車内在無人開口,馬蹄踏在尚還濕軟的泥土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蹄印。
不過行至幾裡外,在前面駕車的隋玖忽然說道:“公子,老鼠跑了。”
燕銘淡淡回道:“告知大哥。”
“是。”
兩人的對話聽着古怪,可王洛詩到覺得與公子正同乘一輛馬車,才更不真實。
此後不久,遠在上京的鎮國大将軍賴章的府上,傳來瓷器撞擊的破碎聲。
“什麼?你說那個狐狸精被燕銘哥哥救了!”
來人戰戰兢兢的回道:“小姐您也知道,小梁王那可是陛下的心頭肉呀,身邊護衛各個都是絕頂高手。小的……小的實在不敢硬來呀……”
賴明榮一聽更是怒不可遏,“什麼!事情辦砸了不說,你膽子大的,想和燕銘哥哥動手!”說着,一隻價值不菲的琉璃盞,被狠狠的摔碎在地上。
“小的不敢!”
掃了眼,跪伏在地的身影,賴明榮總覺得哪裡不對。
“為何會這麼巧?燕銘哥哥會出現淮江?難不成是宸宇哥哥安排的?”說完,她又覺得根本沒有這種可能。
這時一直在旁察言觀色的巧翠,上前安慰道:“小姐糊塗,那王洛詩如何配讓小梁王屈尊?奴婢聽聞,淮江多地水患,小梁王或許是因此去的,隻不過碰巧遇到了那個狐狸精。依奴婢看,即使那人不是王洛詩,小梁王也會救的……”
巧翠說的合情合理,賴明榮也覺得極有可能是這種情況,可轉念她又想到了什麼,忽然起身叫了聲不好。
“昨日爹爹說,趙浒黎被陛下派去淮江治水……他掌管樞玑閣,說不定會命人調查,到時我們豈不是暴露了!”
賴明榮越說越激動,她無法想象,若被宸宇哥哥知道,她在背後搞鬼,陷害王洛詩會是何等後果。
正當賴明榮焦急萬分之時,跪趴在地上的人,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小姐放心!小的确認過,小梁王身邊,隻有隋玖和一名鬼面護衛。趙大人并未與他們同行!”
賴明榮怔愣了片刻,方才緩過神來,“沒有同行?難道燕銘是在上京呆的煩悶,去淮江湊湊熱鬧?”杏仁般的大眼睛,瞟了眼那畏畏縮縮的脊背,“算你還有腦子,今日就不罰你了,記住閉緊嘴巴。”
“小的明白,小的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