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怎麼了?”簡秋甯呼啦一下把羅煥修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抽起來,往他肩上一甩:“喂!女隊團體奪冠了。那個約定的條件,不就成立了嗎?”
“什麼條件?……啊!”
“嗯?你忘了?還敢嚷這麼大聲?那好啊,我剛什麼都沒說,你聽錯了。”簡秋甯一甩頭發,壞笑着作勢轉身要走,當然,還沒來得及走,就被用力握住指尖。
“沒有,當然沒有,我記得,肯定記得。我閉嘴,我啥都不說,我們看比賽,啊。”
于是他們并肩而坐,安靜地看完了大半場比賽。15.000分還是一直領先的,直到資格賽第一,德國隊“飛人”同樣拿出6.5難度的成套并釘住下法。15.066,終究還是超了過去。
“什麼感覺?”
“也……沒什麼感覺。”羅煥修把另一手擱在胸口,心髒跳動的頻率确實是沒有什麼變化,他便實話實說。“咳,我好歹是早有心理準備的。那個……嗯……難道你比全能那天就真的不難過嗎?那畢竟是,畢竟還是創造曆史最好的機會,唉!是很可惜很可惜的。”
“是嗎?但我相信,這個一定是會有人完成的。你覺得,蘇杏姐作為解說看到我和初初實現了她當年的理想,會是什麼感覺呢?要說完全沒有勾起自己的遺憾,那應該是不可能的,一時間湧上來的情緒肯定是非常複雜的吧。但我相信,千頭萬緒彙在一起,那一定還是一種欣慰的,正向的情緒。”
簡秋甯微微擡起下巴,兩人的眼神一同落在最後上場的邢遠身上,看到他完成了飄逸的直體特卡切夫,有準備地抓杠。
“是,那确實是,這樣的。”是可以想象,大概就像我看到團體奪冠時一樣的心情,是意料之外完全積極的心情。羅煥修長長歎了口氣:“但……欣慰是為隊伍的。對你自己來說,那可能就是,沒有辦法彌補的遺憾。”
“确實是沒有辦法彌補。可有那麼重要嗎?直到資格賽開始之前,我好像還在為自己沒有機會再争取這個奧運全能冠軍而難過。奎勒退賽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竟然對此毫無反應,沒有什麼波瀾。我的對手可能是個‘假人’,之前一直一直推着我往前走的動力可能是‘假’的,這麼颠覆的事情,我卻一點沒有觸動,我還是很冷靜地比完了團體和全能,整整八套,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掌聲四起,是邢遠的直體720旋下穩穩落地。
“因為我發現,她是‘假’的又怎麼樣?我做成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我所經曆的每一刻快樂也都是真的。不僅是我,如果沒有那些‘假象’,我們整個隊伍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拿團體冠軍不是撿漏這麼簡單的,是我們一直想着,千方百計地想着要赢過有她的隊伍,赢過那個看起來不可及的目标,我們才會變得那麼團結和優秀,兩次都是。”
“你知道嗎?在我平衡木失誤下來之後,靜靜告訴我不用擔心,我從未有過如此安心溫暖的體會。我當然是喜歡體操的,可我畢竟還是要活在現實,原本永不可能抛開一切壓力純然地享受比賽。隻有在這次奧運,因為有之前那些為我積累下來的底氣,我做到了,我擁有了這樣神奇的快樂體驗。”
14.800分,第三,又一枚獎牌入賬。歡快的終場音樂播放起來,觀衆席上的鮮紅國旗輕輕飄動,慶賀華國體操隊的東京奧運圓滿收官。簡秋甯向着鏡頭大方地招手,眼睛裡有星星閃動。
“的确,一開始,我還想堅持四年——五年,最大的誘惑就是這個。可這五年裡,我盡管沒有得到那個我一開始追求的東西,奧運全能冠軍;卻得到了更多——太多太多了——更加寶貴的東西。我還有什麼可難過的呢,你說是不是?”
“是,我也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