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夏陽隸屬薛黨,其實本不需要如此緊張,但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看到這位大人之後,他就莫名有些心慌,尤其是這位大人進了門一句話不說,就這麼笑眯眯看着自己,心裡的不安就更濃了。
沉默了半晌,孫夏陽實在堅持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敢問大人,可是下官有怠慢之處?”
箫閑單手撐着頭,似笑非笑看着堂下的人,“孫大人莫要緊張,你我同為薛相手下,本官又不會拿你怎麼樣。”
聞言,孫夏陽剛松了一口氣,就見箫閑輕點了下案上的奏報,緩緩繼續道:“不過,俞不染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人,若欽差儀隊入城,卻見你這豐州城空無一人,你打算如何解釋?”
孫夏陽抹了一把汗,垂首将事先準備好的借口說出,“豐州受災嚴重,城中百姓凍餓交加,又逢連夜大雪,房屋倒塌,死傷慘重是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箫閑笑容忽然深了,“薛相将豐州交給你,是讓你如此胡作為非的嗎?若非定遠侯近日在京閉門思過,無法插手政事,此番來豐州的就不是本官,而是雲黨之人了。”
“好一個死傷慘重,豐州城原有三千餘人,一場雪患凍死餓死近兩千,這份奏報若呈至定遠侯案頭,非但你自身難保,饒是相爺也要受你牽連。”
箫閑冷笑一聲,擡手将案上的奏報甩到孫夏陽身前,“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欽差儀隊到前,務必将城中積雪以及倒塌房屋清理幹淨,粥棚也要備好,本官要看到一個活的豐州城。”
冷冽的氣場壓得孫夏陽大氣不敢出,隻能連連稱是,捧着奏報退下安排諸項事宜。
箫閑冷沉着臉,直到孫夏陽的身影離開視線,他倏然松了口氣,像是漏氣一般癱在了椅子上,“好累啊,我隻是個苦逼大學生,為什麼要來赈災啊!這混賬俞不染,我上輩子是欠他的嗎?”
剛休息了沒兩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進來,他忙端起氣勢,沉眸翻起案上的文書。
來人是先前随他進城的京官,進刺史府前,他特意遣洛蓮給幾人送了消息,如今将将趕來。
幾人行了禮,為首的官員俯首呈上一封信函,“箫大人,來時有位叫洛蓮的姑娘托我給您帶封信,說是京中快馬加鞭送來的。”
京中?
箫閑神色緩了些,擡手取過信件打開,熟悉的私印率先映入眼簾。
「見信如晤,承勞惦念,本侯一切安好,貪墨一案已處理妥當,箫大人,記住,你欠本侯一個人情。」
已經處理妥當?這麼快?
箫閑摸了摸下巴,視線在末尾那句欠人情上停了幾秒,小聲嘀咕,“哈?白送他一份功勞,怎麼還成我欠他人情了?”
他聲音極小,送信的官員沒聽清,謹慎地詢問了一句,“大人您說什麼?”
“沒事。”箫閑擺擺手,沉吟片刻繼而吩咐,“從今天起赈災諸事就交由你們監督處理,那孫夏陽所行之事,皆要一件不漏地記錄下來。”
幾人忙應了聲,“是。”
将所有事宜安排妥當,箫閑撈起信函,正打算起身回茶館一趟,信中忽然滾出一物,落在桌案上發出一聲悶響。
箫閑怔了一瞬,垂眸看向桌案,那是一枚紅珊瑚制成的珠子,表面雕飾着一些特殊的紋樣,似乎是……雪花紋?
他小心翼翼撿起珠子,被赈災事宜擾得煩躁不堪的心情頓時明朗了起來。
這應該算是骰子的回禮吧?
定遠侯府。
常九一如往常整理着書案上散亂的公文,餘光掃過桌角時,卻忽然愣住,“公子,這匣子是您打開的?裡面的珠子似乎少了一枚?”
雲霭解下白绫,攏着手爐躺到軟榻上,漫不經心回了句,“嗯,拿去送人了。”
“送人?”常九不由瞪大眼睛,震驚萬分,“您不是說,這是您母親留下來的,很重要的東西嗎?”
雲霭眉頭輕挑,心情似乎很好,難得調侃了一句,“怎麼,本侯還沒心疼,你就心疼上了?”
常九看着他的表情就更疑惑了,“也不是,屬下就是好奇您送誰了?”
他話剛出口,擡眸時視線無意掃過了自家公子右手,泛着青白的指間捏着兩枚木制骰子,他腦海中立刻閃過了一個可能。
“您……您該不會是送給箫大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