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閑腳底一個趔趄,險些栽下馬車。
政敵抛出橄榄枝這種事,他不敢想,更不敢接。也許是因為雪中被刺殺時瞥到的那點紅痣,他始終對雲霭信不起來。
哪怕朝野上下無不稱贊他忠貫日月、霁月光風。
入夜,箫閑想着雲霭的話,怎麼也睡不着,一直捱到四更,他才勉強捱出困意,剛想卷被子睡覺,就聽見窗外傳來一聲細響。
咔嚓——
像是踩過枯枝的聲音。
箫閑猛地清醒過來,豎起耳朵仔細聽。
院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聽錯了嗎?
又等了幾息,外面依舊一片安靜。
箫閑蹙了下眉,起身查看。
外面下着大雪,窗一開,冷風就挾着雪花呼地灌進來。
院裡,庭燈徐徐照着落雪,白日的痕迹被蓋上了一層新雪,了無痕迹,唯獨窗戶下方,留下了兩個腳印。
應該是有人站在窗前,盯着他看了很長時間。
箫閑臉色一白,反手将窗戶關上。
果然有人!
院裡又是一聲悶響,應該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下一瞬,還未完全關閉的窗扇間,猝然刺進半截劍身。冷冽銀光停在他鼻尖前一轉,整扇窗戶便被掃開了。
窗外的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隻露出一雙狠戾的眼睛。
箫閑望着劍尖,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下一瞬,掌心傳來痛意,慘叫聲随之響起。
死亡的感覺并不痛,甚至還比不上那日在雪中挨的一刀,他抱着最後看一眼這世界的心态睜眼,卻沒想看到了這樣一番情形。
眼前的人捂着胸口狼狽後退,那柄本該取他性命的劍正握在他手裡,劍柄劍身沾滿血迹,分不清是誰的血。
箫閑定了定心神,冷聲道:“是誰派你來的?”
慘叫聲驚醒了府中下人,陳忠外衣都沒來記得穿,穿着一身單衣,領着衆人急匆匆地往主屋趕,“大人,剛才的聲音……”
他話說了一半,剛邁進院門,就看箫閑持劍站在雪地裡,雪白的裡衣上濺滿了血,遙遙望着夜色。
陳忠吓了一跳,連忙上前,“哎喲,大人你這手是怎麼了?”
箫閑心有餘悸轉過頭,“沒事,我……”
下一秒,他兩眼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院中頓時亂成一團,“來人,大人暈倒了,快去找大夫!”
……
再醒來時,窗外日已三竿,暖陽穿過窗棂鋪進房間,緩緩驅散着冬夜餘寒。
箫閑怔然擡起右手,反應了半晌。
想起來了……
夜裡他遇刺了。
那刺客出手就是殺招,明顯是奔着他命來的。
好在原主雖是文官,卻練得一手好劍,可能是生死攸關之際,激發了這具身體的本能,才讓他絕地反殺。
會是誰?
有足夠動機冒險殺他的人不多,他能想到的隻有兩個。
其一是雲霭。
但他若想殺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這其二,便是薛相。
看來找罪證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得抓住這個機會,想一個既能一勞永逸解決薛相,又能把自己幹幹淨淨地摘出去的辦法。
箫閑又在床上賴了半刻,不情不願地起床用了早膳,哈欠連天地乘車去了莊岩别院。
此時,别院已被禁衛軍接管,馬車剛停穩就被圍了起來,“什麼人?”
箫閑困倦地掀起帷幔,“是我。”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禁衛軍的指揮權應該在薛相手中。
“原來是箫大人,都讓開。”
圍在馬車旁的禁軍立刻讓開一條路。
箫閑神遊似的下了車,視線不經意往院門一瞥,整個人突然清醒了。
雲霭站在院前,展眉輕笑,“箫大人,這麼巧啊。”
不巧,我現在回頭還來不來得及?
箫閑扯了扯唇角,認命地躬身見禮,“侯爺怎麼會在這裡?”
“本侯奉命督辦此案,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箫大人。”雲霭撚着指節,思忖了兩秒又道,“本侯正打算去趟書房,箫大人要不要同去?”
“侯爺邀請,下官自當從命。”這就巧了,他也要去書房。
書房早些被大理寺的人搜查過,到處都亂糟糟的。書籍字畫散在地上、案上,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