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秘方 > 第92章 席散

第92章 席散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一旁的金寶見狀也來分食,沾了爐灰的芋皮在他的嘴上蹭出一圈“胡須”,看起來像是吃了一口炭般滑稽,已有八分醉意的杜老狗見了指着對方的臉傻笑起來,邊笑邊哼哼唧唧地嘟囔着,隐約是什麼“炭郎兄”。

金寶向來自诩“藥郎”,自覺比那“賣炭郎”還是要高一籌的,頓時臉上有些挂不住,抹了抹嘴便将臉背到一旁。

秦九葉見狀正要打趣幾句,冷不丁一旁的許秋遲突然開口道。

“方才聊到名字由來,大家聊得如此熱鬧,杜先生為何如此沉默?你本名是什麼?總不會生來便叫老狗吧?”

杜老狗的目光已有些渙散,秦九葉覺得他晃動腦袋的時候,她都快要能聽到那裡面漿糊晃蕩的聲音。

“在下姓杜,單名一個、一個……”他越說頭越低,似乎就要這麼睡死過去,下一刻突然打了個機靈,整個人猛地擡起頭來,“我方才明明喚的是炭郎,你又是哪個?”

唐慎言搖搖頭,随即對許秋遲笑着拱拱手。

“二少爺饒過他吧。他這是喝懵了頭,怕是比平日裡還要糊塗。”

許秋遲沒說話,卻見那杜老狗晃晃悠悠站了起來,顯然已有些不勝酒力,一步三晃、腳下拌蒜,可偏偏那張嘴還沒罷工,一開口便震驚全場。

“今日飲得痛快,實在無以為報。誰想看那花墟集?我這有全本!不要錢……”

花墟集,九臯第一大豔書也。

是秦九葉初見許秋遲時對方塞給她的那本書,也是當初她在蘇家門口被當衆搜出的那本書。

都說一起喝酒不怕醉倒,就怕醉不倒,酒品還不好。

秦九葉笑罵一聲,抄起一塊山芋試圖堵住對方的嘴。

“這才喝了幾壺?竟開始說胡話了。”

杜老狗咬住那山芋又扒開秦九葉的手,竟還能口齒不清地繼續說話。

“我清醒得很!秦掌櫃見識短,竟連花墟集也不知道嗎?并非在下吹噓,那書确實凝聚在下半生功力,從遣詞造句到編排做戲,可謂嘔心瀝血,回回都是跌宕起伏、讓人抓心撓肺。你且評評理,這佛母座下金孔雀王去尋凡間女子報恩,女子卻将他當隻雞的故事是不是從未聽過?我另辟蹊徑做了這破鏡重圓的故事,可恨那書鋪的風娘子彼時分了我多少銀子,如今竟連一半也不願吐出來……”

杜老狗還在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麼,卻見一道陰影緩緩升起。

“你說……那書是你寫的?”

杜老狗閉着眼點點頭,仍是搖頭晃腦的樣子。

下一刻,秦九葉自陰影中脫形而出,一個餓虎撲食便蹿了過來。

“是你!原來是你!”她悲憤地揪住對方的衣襟,一陣前後左右地亂搖,“是你害我當衆出醜,還險些丢了銀子!你這淫棍,寫點什麼不好?偏要寫這豔書賺錢,你的良心呢?!良心被狗吃了還是被雞吃了!”

秦九葉搖得氣喘籲籲,一擡頭便見一旁的許秋遲意味不明地笑着,似乎是在看熱鬧。

想到當初那當衆出醜的原委因果,她又是一陣怒火攻心。

“還有你!萍水相逢,為何偏要塞給我那一本書?你說你不是成心如此,我才不信!”

許秋遲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然而下一刻,那被晃得七葷八素、嘴歪眼斜的杜老狗卻大吼一聲掙脫了秦九葉。

胃裡的酸氣連帶着那倔脾氣一起湧了上來。杜老狗打了個酒嗝,大着舌頭嚷嚷道。

“是我寫的怎麼樣?我這是憑本事吃飯,有能耐你也來寫!”

秦九葉怒氣上湧、正要駁上幾句,突然便見唐慎言臉色難看地同自己使着眼色,眼皮子一直在往邱陵的方向翻着。

心頭突地一跳,秦九葉瞬間清醒過來。

怪她被情緒沖昏了頭,也怪她平日裡同老唐這些市井百姓混久了、實在口無遮攔慣了,竟忘了今日還有官家的人在場。

銷豔書不是個穩定活計,大頭估摸着都在書販子手裡攥着,否則杜老狗也不至于到今天還睡那橋洞子。可這畢竟是見不得光的生意、罪行可大可小,若這位斷玉君當真追究起來,杜老狗這般颠三倒四之人,隻怕連為自己辯駁的話都說不明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若說早前的秦九葉并不在意這江湖騙子的死活,可眼下大家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這段時日,又一起經曆了這麼多,那蘇家貨船的事還是杜老狗從中出力,她雖為當初的事生氣,此時若半點情面不顧,也實在說不過去。

她心下飛快想清楚了其中利害,手已掐住那醉鬼的皮肉,聲音柔和地勸道。

“知道你有能耐了。芋頭要放涼了,先吃芋頭。”

秦九葉這廂剛用芋頭穩住那杜老狗,卻聽許秋遲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

“原來先生便是那花墟集背後的妙筆。近來這本子可是深受城中小姐婦人們追捧,愁壞了那些教習規矩的嬷嬷們呢。”

城中小姐婦人們追捧,你一個大男人又是如何知曉的?秦九葉的目光一會看向許秋遲,一會又看向杜老狗,突然隐隐覺得這兩人之間似乎有點什麼說不清的東西,難道是那日的五艘船上還有什麼别的故事是她不知道的……

“那是自然!”卻見杜老狗已經咽下一口芋頭,有些走調的嗓子破銅鑼似地響起,“我的書同那些糟老頭子的書可不一樣,砸銀子的都是這城中有頭有臉的貴夫人,每本都是限量版,錯過便是多花十倍的價錢也買不到。譬如那坊間歌姬與邱家二少爺不可描述的十一個夜晚……”

錦衣少爺手中的腰扇一頓,席間其餘人也蓦地安靜下來,那醉鬼卻說到驕傲處,神情漸漸興奮。

“還有那傳聞中的女魔頭和天下第一莊莊主相愛相殺的故事,兩人聚則江湖色變、分則花開兩處,夜馭群雄、好不快活……”

角落裡的李樵眨眨眼,擡手端起桌上那盞已經涼透的茶。

“還有那尋丘秘史,說的是那青冥寨女匪首如何擒了那斷玉君、在床笫間呼風喚雨……”

桌旁正襟危坐的年輕督護瞬間握緊了拳頭,連帶着面前的杯盤碟碗都跟着一顫。

那廂陸子參已經徹底吃不下那盤蚬子了,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切,而一旁的唐慎言和秦三友則舉着螃蟹腿停在那裡。

許秋遲又開始不緊不慢地打起扇來,但那副藏在扇後的嘴臉分明是在竊笑,隻因他那坐姿端正的兄長,臉上的黑氣幾乎能蘸下墨來。

半晌,唐慎言終于回過神來。他顧不上酒氣上頭、頭暈眼花,上前一把捂住那杜老狗喋喋不休的嘴。

這不是耗子請貓吃飯,吃着吃着就成下酒菜了嗎?他真怕某人會當場拔出劍來,要将這滿口胡言的書販子當場紮死,将他這聽風堂變做處刑之地。

“快别說了,你明日酒醒之後定要後悔……”

可這喝醉了酒的人力氣出奇的大,又或者是酒漿下肚、傷心事湧了上來,非要發洩這一通,怎麼捂也捂不住了。

“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杜老狗頂着一頭亂發,雖三句不離“豔書”,卻仍是一副悲從中來的樣子,“我起先也不寫這些的,還不是被逼出來的?我寫史、寫古經、寫醒世之言便是賠錢也沒人買來看上一眼,紙墨錢都賺不回來。換做這豔書話本之後,一本能賣上一吊錢還供不應求。我也得吃飯、我也得過活啊!我沒當乞丐讨飯,是靠自己雙手賺得的銀子,我有什麼說不得的?!”

杜老狗越說越委屈,聲音中帶了哭腔,看着有幾分可笑就有幾分可憐。

方才吃得正熱鬧的氣氛瞬間便冷了下來,秦三友等人都默不作聲了,隻低頭飲盡碗裡剩下的酒,末了再斟上一碗。

杜老狗聲音落地,先前一直隐忍不發的年輕督護冷哼一聲,顯然對這番說辭覺得可笑。

“讨生活就一定要寫那龌龊段子、叫賣豔書嗎?你手腳健全、大活人一個,便是随便找處碼頭做工也能生活,要貪那點涓滴之微利卻不想辛苦,便不要用生計來當借口。”

這話一出口,整個院子裡就更安靜了。

誰不知道杜老狗說的是醉話?可這醉話中也有實話,而且偏偏有人将這實話聽了進去,還義正嚴詞地将話駁了回來。

秦九葉就站在一旁聽着,起先憂心那一門心思要秉公辦案的督護要将人就地正法,見對方隻是言語上駁斥,似乎本該松一口氣,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對方這幾句話簡直比一頓毒打還讓她難受,特别是“涓滴微利”四個字,簡直像針一樣紮在自己心上。

如果杜老狗做的事是貪圖涓滴微利,那她就是蠅營狗苟、蟻陣蜂衙之徒。

她在的地方離他不過兩三步遠的距離,可在這一瞬間,她卻覺得這距離被無限抻長,比她往返九臯城和丁翁村的那條破路還要長。

那廂杜老狗不知是否也有相同感受,方才因酒氣還有幾分紅潤的臉突然便垂了下去,整個人像是被問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說什麼呢?實在是沒什麼可說的。

就像她同蘇家人說不明白一樣,眼下她和邱家人不過是同一回事。隻是眼下他們走得近了些、甚至能在一個院子裡坐下來吃飯了,這才給了她一種錯覺,仿佛他們确實生活在一個世界。

“兄長醉了,不如我帶你先回去吧。”許秋遲站起身來,上前一把拉起那年輕督護,對着秦九葉點頭示意,“今日多謝各位款待,我們改日再聚。”

他說完,便拉着人不由分說地離開了,陸子參後知後覺站起身來,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随後也急匆匆地告退了。

許久,唐慎言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伸手招呼金寶幫忙收拾殘局,而老秦早已背着手走到天井旁看起了鴨子,不知在想什麼。

今日開席的時候,誰也沒有想過這好端端的一席飯最終會吃成這個樣子。

秦九葉有些沉默地原地站了一會,覺得實在有些憋悶,便也擺擺手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我去送送他們。”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