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夠種。”魏建國大力地拍了下陳烨的肩膀，豎起了拇指，“這姑娘水靈，你眼光很不錯。”

丁一在魏建國爽朗的笑聲中，呆住了。陳烨這突兀的話，讓自己有些亂了陣腳，隻知道跟在兩人後面，看陳烨把那瓷器盤放在地上。和地面接觸時，那道瓷柱搖晃了幾下。

“你帶着人家姑娘逛逛，我和你嬸給你做飯去。”

“麻煩魏叔了。”

“不麻煩，給你做喜歡的醋炒蛋，多放醋，多放青椒。”

“我這幾個月來，就想着這一口呢。”

丁一突然發現，和魏建國說話時的陳烨，和平時大不一樣。雖然還是那個人，但語氣神态上，都多了些輕松與自如。

“小時候我經常來魏叔這裡。”陳烨仿佛知道丁一在想什麼，就說起了他和魏建國之間的故事。

魏閃閃以前是做瓷器廠起家的，初始時魏建國就在這安興鎮的廠子裡幫忙，後來魏建明的生意越做越大，就把這安興鎮的瓷器廠轉讓給了魏建國。

陳烨小時候經常在魏閃閃家，寒暑假的時候都會跟着他來着廠子裡玩兒。雖說那時廠子是魏閃閃家的，但他對這生意一點興趣都沒有，經常一個人偷溜出去去山裡玩。倒是陳烨和魏建國夫婦相處地比較多，自然也對這陶瓷了解更多一些。

來這裡撿瓷器，就是打小養成的習慣。

“初中的時候我要是不想在家裡，就會跑來這裡。”陳烨從廠房的門往外望去，視線沒有落腳點，透過那群山，仿佛在尋找兒時的自己，“那時候車還沒那麼方便，我要坐六個小時的依維柯，然後再走半個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這裡來。第一次走路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要在這山上迷路了，怎麼都轉不出去。眼看天就要黑了，我有點害怕，就跟在一頭牛後面，想着還能做個伴。沒想到牛走着走着，竟然把我從山裡帶出來了。到了魏叔家已經晚上八點了，他們家正好在做醋炒蛋，我記得自己泡着飯吃了三大碗。後面回想起來，那應該不是餓，而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陳烨聲音很輕，就像是在講述一個别人的故事一樣。他的音調中沒有帶着情緒，那段故事就像漂浮在雲層中一樣。可丁一看出來了，那不是雲間的故事，而是爛泥潭中的過去。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更容易。就算是大夏天，我每天都會在外面那個瓷器堆那裡等着。我知道一到下午三點，就會有新的瑕疵瓷器被倒在那裡。我就在一群被遺棄的瓷器片中翻找，那會性子倔，心氣高，覺得是人們沒眼光，這裡面一定會有一個最完美的瓷器。我一呆就是一下午，有一次蹲久了，天又熱，等我有感覺的時候，臉已經很燙了，剛一站起來就倒下去了，坐在了碎瓷器片上。手直接撐在了那上面，被劃了一個好深的口子。血流的時候一點也不疼，反而還讓我有些開心，證明我還是個活人。”

“所以你待會記得帶手套呀，别也被劃傷了。”

最後一句話，陳烨是對着丁一說的，一雙大手覆在了丁一的頭上，揉了揉那黑亮的秀發。

丁一一言不發地看着陳烨，陳烨的手拿開的那一瞬，她做了自己這一年最大膽的一個決定。往前跨了一步，結結實實地給了陳烨一個擁抱。她雙臂環在了陳烨的身後，讓兩人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不留一絲空襲。頭在他胸口蹭了蹭，手輕輕拍了拍後背：“我聽到你的心跳聲了，很有力量。你可以活到200歲，我嘴開過光的，要相信我。”

聽到200歲後陳烨忍不住笑了，他閉上眼睛，讓本就垂在兩側的手也環住了丁一。

兩人保持着相擁的姿勢，但也隻維持了幾秒鐘，都默契地分開了。

“走吧，帶你去撿垃圾，看看我小時候的城堡。”

“我要和你比賽，看半個小時内誰撿到的瓷器最完美。”丁一揚起了下巴，用下颌骨挑釁着陳烨，一隻眉毛上挑着，“我今天第一天來，有新手光環，你要小心咯。”

“待會輸了别哭就行。”

陳烨本打算今天“指導”一下丁一怎麼撿瓷，看她這副模樣，挑起了自己的鬥志 ，偏要一争輸赢。兩個人穿上雨靴，帶好手套後，就往那瓷山走。

“你翻左邊，我翻右邊。”還沒到地方，丁一就分配起了地盤，因為她看到左邊似乎少一點，難度系數高的，那自然給陳烨這個老手，自己就享受右邊這塊肥沃的寶地。

陳烨笑笑沒說話，徑直往分配給自己的領地走去。丁一也加快了腳步，剛到地方就蹲下挑挑揀揀。

面前剛好有個青綠色的把手露出來，看起來是個陶瓷杯，杯身都是完好的，丁一心下大喜，心想自己果然運氣好到爆棚，連忙走過去。但誰知提着那把手拎起來，發現杯口的另外一圈，有一個大的裂紋。

“啊。”忍不住歎口氣，“好可惜啊。”這有裂紋的杯子被丁一随手一扔，和其他瓷器撞擊了之後，成功碎成了兩半，還不小心誤傷了另外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盤子。

丁一繼續在這自己的領地裡掃蕩着，每次發現不錯的獵物時，拿起來總會讓她有些失望，看來看去，好像還是自己看到的第一個順眼，隻不過那個已經碎掉了。

為了尋到更完美的瓷器，丁一沿着那瓷器小山，一點點地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