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在吃飯的時候容易得到安全感,在更久遠更原始的時代,聚在一起享用獵物的人們圍着篝火總算迎來一點休息的時間。
和親近的人共處更加放松身心,前提是能夠真的信任對方。
依蓮對這位“酷拉皮卡”的突然到來感到極大的震驚,得益于從小到大都很難被人看出表情的性格,她很好的藏住了心裡的想法。
實際上她不好說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她并不是非常愛屋及烏的人,不太會被影響到行動模式。
也不完全如此,人會随着時間推移不斷變化,就像小時候的她和現在的她有着非常明顯的區别。
如果換成童年時代的自己,依蓮猜她的第一反應是開槍,雖然剛才她也選擇制伏對方。
坐在餐桌對面安靜吃飯的“酷拉皮卡”左耳耳墜連接處血已經止住了,豔麗的血紅隻留下一點糜爛的殊色。
身體沒變而靈魂換了一個,但屬于同一個人的本質差别不大,依蓮同樣沒有開口說話,她不習慣和不熟的人交流。
應該是同位體吧,一舉一動和十九歲左右時期的酷拉皮卡一般無二,她仔細觀察了他來之後的每一個動作。
依蓮給出讓他自由行動的建議,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她想他也能猜到這裡處處有監控。
即使是“酷拉皮卡”,不,正因為是“酷拉皮卡”,他一定能明白她表達友好之外必須的要求,那僅僅是聰明人的考量。
他和她保持默許的距離,不靠近盡量少接觸。
不算意外,他是更年輕階段的酷拉皮卡,盡管和她所認識的并非同一個人但方方面面少有區别。
非常神奇的事情,她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酷拉皮卡,從未認識對彼此沒有半點多餘的了解。
她尚且可以通過她知曉的酷拉皮卡來推測這位酷拉皮卡的大緻狀況,人類的本質很難有大改變,至于那些細微的差别她沒有太多興趣一一窺探。
這位酷拉皮卡大概對她褪去了一些警惕,因為家裡随處可見的東西。
依蓮懶得更改家裡的布置,那些布置好的紀念品全是酷拉皮卡一手打理,生活印記一時半會沒法藏起來,而且這可是她的家,她沒必要藏。
果然不是酷拉皮卡就沒有那份特别的感覺,依蓮咬了一口剛剛煎好的太陽蛋,她喜歡全熟,任何肉類都得是熟制才吃得下去。
“他”作為客人留在這裡,沒有餘地對為他做飯的主家提要求,看來這位酷拉皮卡并不太能接受酸果醬的味道,卻隻能默默吃掉而不是換下。
如果是酷拉皮卡本人他就不會這樣,因為酸果醬就是他調制的存貨,更偏向她的口味,這種酸果醬也是她為數不多喜歡的酸味,唯獨不擅長自制醬料酒品的依蓮從不插手這類小小創造。
依蓮沒為他換掉他不喜歡的配料,現在再去廚房很麻煩,而且他自己似乎不打算表露不喜歡,正出于禮貌面不改色把食物吃得幹幹淨淨。
她沒法熱心到在如此細節上關懷實際上是陌生人的酷拉皮卡,指不定會招緻反感,雖然他們同一張臉,吃點不合胃口的配菜又不會怎麼樣,當做沒發現吧。
午餐很好吃,餐盤餐桌明顯是配套,看得出來購入者很有品位,酷拉皮卡坐着安靜吃飯,他全程幾乎沒對上一次依蓮的眼睛。
他另有想法,人在放空的時候腦子全是些沒意義的猜想。
難道一直是女方在做飯嗎?那也太糟糕了,身為家庭的一員怎麼能理所當然把這些看似簡單但很繁瑣的家庭事務推掉呢?
不不不酷拉皮卡,要知道這個他也是他,他才不會成為沒責任的大人。
這個酸醬味道有點怪,他吃不慣,但畢竟是别人準備的食物,他還是吃了。
這些全部是心裡默念,酷拉皮卡貫徹食不言寝不語的生活準則,況且他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在不了解的基礎上随便說話很容易踩到對方不高興的話題禁區。
而且還有别的原因在,酷拉皮卡沒有多少和女性相處的經驗,還是“酷拉皮卡”的伴侶這種身份,作為局外人說什麼都不太對。
他看過他們共同經曆的點點滴滴,他大緻能憑看到的東西勾勒出一個差不多的形象,還有那些并不掩飾存在感的監控設備,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她看在眼裡。
極具控制欲的強大念能力者,善于觀測,距離感很強。喜歡旅行但對結識新朋友興趣不大,同時深交不多難取信。
……以及這幾乎不去掩飾的目光,相當自我,不在意他人,酷拉皮卡一頓飯下來簡直成了一場吃播。
他不喜歡被人看着,酷拉皮卡很有歎氣的沖動,他不再是以前那麼直白的個性,友克鑫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無法抹去的印記,酷拉皮卡深感自己忍耐力變得好了不少。
除此之外還有情緒,酷拉皮卡很确定他感受到了依蓮的情緒。
她一直在不安,酷拉皮卡第一次見這麼擅長隐藏情緒的人,或許他可以試着學一下。
名為依蓮的女性是酷拉皮卡的妻子,至少相處七年以上的感情基礎不是随便就能當做不存在的,并且他猜他們實際認識的時間比這還要多得多。
表現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酷拉皮卡從她毫不外放的眼神裡捕捉到極為細微的波動,她為不知去處的酷拉皮卡深深不安。
或許是對酷拉皮卡的信任,或許是對她自己的信任,二者都有,依蓮至今沒有找他多問一句話。
持續觀察他估計也是想知道“酷拉皮卡”回來的第一動向吧,不親自看着就不放心。
是分離焦慮嗎?酷拉皮卡記得自己在很小的時候一離開爸爸媽媽就會情緒低落,因為他那時是個小孩子,孩子天然依賴于父母。
那麼依蓮呢?她的強大無可置疑,但最讓人擔憂的不是危險而是未知,酷拉皮卡知道自己來到了安全的地方,那“他”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