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抱着她的男人,不,簡直可以稱之為青年人,過于秀氣的容貌還帶有幾分少年氣,絕不會超過二十歲。
不過他看着分外可靠,與少年時期依蓮幾乎别無二緻的面容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耐心與愛意。
尤其是他的黑發與黑色的眼睛,是依蓮的父親。即使是雙胞胎也不一定能達到這個相似程度。
小女孩唯有垂下眼睫的角度與金發的女人稍顯相似。
男人的聲音還保持着未完全長成的清澈,他微微垂下頭低問懷中的女兒,眼神與坐在一邊的女人如出一轍的溫柔。
“要不要爸爸幫你多抓一點蝴蝶過來?”
小女孩依蓮很快不再看蝴蝶,她抱住了爸爸的脖子靠着搖了搖頭。
“我隻想看看,我會自己抓。”
幼兒的話語格外清晰,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樣吐字不清,态度更是有着與年紀不相符的堅定,圓乎乎的臉蛋一派正經,這樣反而可愛的過分。
年輕的爸爸一副被他女兒戳中心坎的柔軟模樣,輕輕蹭了下小依蓮的側臉。
“抱我去媽媽那裡,我要吃奶糕。”全無撒嬌之态,小小的孩子目标明确指令清晰。
現在就是她每天下午吃東西的時間,不可以打亂節奏。
那隻蝴蝶好像在聽爸爸的話,飛得不好看,她不喜歡。
在一旁服侍的女仆全力克制了快憋不住的笑容,家主和夫人明令要求仆從們對待大小姐要用大人的态度,不可以因為她還小就把她當孩子看待。
因為這是依蓮自己的要求,這孩子剛學會說話沒多久就對父母提出了這個要求,她不喜歡仆從們對她露出奇怪的笑。
艾薩克和柏裡莎當然百依百順。
雖然這樣少了些逗小孩的樂趣,不過也挺好的,依蓮想要做什麼他都可以為她保駕護航,不愛撒嬌的孩子也很可愛。
女仆将糕點盤放在夫人面前,得到了美人的笑差點紅臉,小依蓮讓爸爸放她下來自己走,邁着相比之下不那麼穩的步子投入了母親的懷抱,依戀着媽媽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
隻有自己聽不懂女仆們在說什麼,喜歡媽媽的抱抱,爸爸也可以。
讨厭被喂食物,她自己可以吃。
爸爸總是自作主張,好煩,可是也還行,不讨厭爸爸。
溫柔包容的父母,其樂融融的家庭活動,沒有一個人發現酷拉皮卡的存在,他作為徹底的旁觀者去看這一家人的午後日常。
小時候的依蓮原來是這樣的,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她這時的性格,從這麼小就比較冷淡了,确實很可愛。
[您已經殺掉他了呀]
後來發生了什麼?酷拉皮卡無法理解,他更無法介入他人的命運,尤其目之所見皆是幻象。
那是屬于依蓮的已經發生過的人生,不能沉溺于這種不可知的幻覺,他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依蓮打破幻境一起離開。
稚氣但不懵懂的小女孩将盤子裡的奶糕重新擺放整齊,不可以多吃,應該适可而止。這些就留給媽媽和爸爸。
作為局外之人,酷拉皮卡不能做任何事,他的存在無法被發現,要先離開去找依蓮,有點可惜不能多看一下她幼年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午後的庭院光照柔和模糊,在眼中構造出迷離的色彩,粉色薔薇還在搖晃,沙沙的風聲無比輕柔。
小小一團的女孩,酷拉皮卡最後看了她一眼,即将離開的瞬間她直直盯了過來,将他定在原地。
那絕不是稚童的眼神,隻有她的聲音,她可以看見。
周遭的一切陷入了停滞。
“離開這裡。”
如同油畫般的畫面猝然撕裂,片片化作碎片的紙張融入風中,酷拉皮卡猛然掉入裂縫,眼中的一切盡數消失。
再次恢複知覺時天昏黑了,顧不得思考前一秒的事,酷拉皮卡先被驚慌的氛圍奪去了注意力。
夜裡的諾林莊園氣溫驟降,城堡中燈火通明,他站在雜亂的人群之中,依舊是無法被看到的狀态。
女仆們全神警戒大氣都不敢出,額頭密布細汗。
寂靜的大卧室内人們進進出出卻半點聲響也沒有,醫生打扮的人在和臉色慘白的艾薩克解釋着什麼。
柏裡莎懷中的孩子虛弱得快沒了氣息,看不清女人的神情,可任誰都能感受到她的驚懼和不安。
小女孩烏黑的瞳仁近乎潰散,磅礴的念力包裹着小依蓮,她比起剛見到的樣子沒多少變化。如今的狀态卻脆弱到令人驚心,依偎在母親懷中快要睜不開眼睛。
還沒能去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指針再度向前轉動,眼前的畫面再次破碎,剛恢複知覺的大腦又陷入了空茫。
酷拉皮卡失去了意識。
*
和酷拉皮卡分開了,這是在耍什麼花招?
烏黑的長發因為憤怒而飄起,深邃的黑色瞳仁深得黑不見光,依蓮冷得能淬出冰的眼神半分動搖也不見。
任由面前的金發女人對她笑着寒暄。
“依蓮,你要和媽媽戰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