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郡主遇刺的消息幾乎震驚了整個汴京,震驚的不是溫黛受傷。
而是無論朝野内外,彈劾太子皇後一黨的折子瘋了一般呈在了永慶帝的桌案上。
勤政殿内,永慶帝坐在龍椅上,将桌上那些折子全部拂在了地上。
他氣喘籲籲,語氣難言憤怒,“這些無君無父的混賬!周書甯還真是有本事!”
朝堂之上,一半的人幾乎都上了折子,好個大長公主,說什麼退位,背地裡卻結黨營私這般多人,她是要做什麼!
一旁的小太監端着錦盒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陛下,您注意身子,這是那位尹神醫新炮制的藥丸子。”
永慶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段日子遭受大長公主的刺激,更是癱在了床上。
還好這位尹神醫出現才救下了永慶帝,是以永慶帝對其十分信任。
眼下見着人送上來的藥丸子,更是想也沒想就吞了下去。
味道不同于一般苦澀的藥丸,反而透着股甜膩,可永慶帝也隻是覺得是這位尹神醫有本事。
吃了藥丸子後,永慶帝怒氣才緩緩平息。
他深吸一口氣詢問着太子的近況。
小太監遲疑片刻,才道:“近日良娣生病,太子親自守在旁邊照顧。”
永慶帝冷哼一聲,“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當初是虧待了他,太子妃的位置倒也不能空閑。”
對于皇家來說,聯姻就是鞏固權利最好的方式。
于是很快,一道定下太子妃的聖旨出現在了東宮。
是石家的女兒,武将之家,手掌兵權。
這些日子以來,永慶帝想盡辦法的分散溫守成和大長公主手中的權利,提拔了許多人,這石家就是永慶帝最為看中的一支。
彼時太子跪在下方,聽着這一道聖旨,臉上毫無半點喜色,甚至嘲諷的扯起了嘴角。
“陛下,把我這個太子又當成了什麼?”
他同那些個聯姻的公主又有什麼分别。
讀旨的大監吓了一跳,索性太子也隻是發發牢騷,轉眼間換了神情,客客氣氣的接下了這道旨意。
大監松了一口氣,在宮裡頭生活,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又不該聽,既然太子不說,他也就當做沒聽見。
派人将大監送走之後,太子握緊手中的聖旨,進屋後,徑直将那道聖旨燒得一幹二淨。
火光飄搖,同外頭的鵝毛大雪形成鮮明反差,屋内的女人不住的咳嗽,詢問着怎麼了。
太子臉上神情一轉,來到她床前,握着她的手,陰鹜的神情消散,隻溫柔道:“無妨,你好好養着身子就夠了。”
女人病得厲害,虛弱得連思緒都很難維持,聞言也隻是點點頭,旋即睡下。
而太子出門之後,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握緊,看着大雪紛飛。
“叫尹無才加大劑量,孤沒有耐心了。”
“讓那些個流言傳得厲害些,孤要得是狗咬狗的結局,讓大長公主和咱們陛下鬥得再厲害些。”
身後的侍衛眉心一跳,想要說會不會太着急了,可太子的語氣不容置喙,他也隻好連聲應下。
雪依舊不眠不休的下着,一眼眺望,遠山樹木盡數披上一層冰晶,積雪都快沒過人的膝蓋去。
公主府内,進進出出的禦醫不少,溫黛的院子裡藥味更是一日都未曾斷過。
隻因着從那日找到人,小郡主連日來高燒不止,渾渾噩噩的,即便清醒也隻是小片刻,旋即又昏睡過去。
俨然一派撐不住的模樣。
大長公主守在溫黛床旁,握着音音滾燙的手,眉眼之間滿是疲憊之色。
據那日的侍衛回禀,找到溫黛的時候,遍地都是屍體,溫黛全身都是血。
當時大長公主心都冷了半截,本以為受了重傷,所幸溫黛隻有脖頸處傷得嚴重,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無損。
後來中途溫黛醒來過一次,可隻一心詢問着謝淮的下落,但那日風雪太大,能找到溫黛都已經實屬不易。
那位謝淮,隻怕早就葬身雪山之中。
而溫黛在聽說這個消息後,當即捂着心口,猛然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旋即便是高燒不止,本還有些嬰兒肥的小臉,現下瘦得吓人。
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禦醫說若是再不醒,隻怕就此一輩子了。
大長公主暗自垂淚,聲音沙啞道:“音音,你難道不要阿娘了不成,你醒醒看看阿娘好不好?”
她說着眼眶通紅,淚珠子不住的滾落。
音音就是她的命根子,她不敢想若是音音就這麼沒了,那她今後要如何活着。
外頭的人都說,她是借此和永慶帝争名奪利,可她隻是想為音音争一口氣。
那些個死士全都是東宮的人,那母子倆,是打量着她投鼠忌器。
可全然沒想到,大長公主為了溫黛能做到這個份上。
握着溫黛的小手,大長公主蹭了蹭,滿眼眷戀。
秋嬷嬷看着也是心酸得厲害,隻是她聽着外頭的婢子來的消息,隻好上前打斷這副場景。
她道:“殿下,溫大人又來了。”
自從溫黛被找回來,溫守成每日都來,哪怕被大長公主拒之門外,他也不肯離去。
隻可惜,大長公主現在早已不會被這些所打動。
她小心翼翼的将溫黛額頭上的冰帕子取下,換了條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