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老頭這輩子最讨厭的生物就是小孩，沒有之一。

自從懷桑特那兩個小鬼後拿到藥劑後，他的麻煩就接連不斷。先是扯進藥劑那爛事裡，差點讓警察發現，然後又是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寄生怪物，每天不知道往哪兒跑。

好在上頭通知了，今天那群處理的就過來，他終于可以少一件事。

他發誓，明年的交接意見書裡絕對會有他的一份兒。反正他也該退休了，到時候把寶貝一賣，混個第三區的公民身份養老，再領點補貼免費旅遊，日子絕對潇灑。

鐘老頭在心裡打着自己的算盤，沒有注意到，他身邊的墨爾斯也在看他。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裡嗎？”墨爾斯突然開口道。

鐘老頭的思緒被打斷，他随意接着話問：“嗯？所以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印象中這小子還是第一次這麼主動跟他說話。

墨爾斯面不改色地說：“因為這裡有‘異生物’。”

“嗯……嗯？”鐘老頭猛然反應過來，一個急刹，老汽車颠簸了幾下才停穩。

他的表情瞬間凝重起來，“你是怎麼知道‘異生物’的？”

墨爾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看向鐘老頭後視鏡上的挂件。

和大多數生意人一樣，那裡挂着一串葫蘆銅錢牌，正面寫“福星高照”，後面印“出入平安”，并摻雜着維修店裡的機油味道。

他一把扯下挂件，捏碎葫蘆，露出裡面的微小的針孔攝像頭和定位儀。

墨爾斯捏着東西，遞到鐘老頭的眼前，問：“你準備賣掉我嗎？”

“不，不是……”鐘老頭下意識地狡辯。

他心下一沉，這小子是怎麼發現的？不，不對，更應該奇怪為什麼對方知道他的打算。

他還想說什麼，卻再次被墨爾斯的動作打斷。

墨爾斯又從衣領裡揪了一團東西，乍一看那是棉絮，實際上是薄如蟬翼的定位追蹤器，在夕陽的照耀下折射出異常的藍光。

事實勝于雄辯，兩個人陷入沉默中。

“多少錢？”墨爾斯問。

鐘老頭已經說不出話了。

在他心裡，他一直覺得墨爾斯就算會寄生，但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好忽悠的很，卻從來沒想過對方會這麼敏銳。

他不知道是，在進入書店的第一個夜晚，墨爾斯就把那裡的書都翻了一遍，他幾乎是過目不忘，并且很快理解并掌握了大部分社會常識。

同時，墨爾斯也意識到，鐘老頭故意用他聽不懂的語言跟别人聯系實際上是在防備他。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學習了那門語言，知道了那是俄語。

也知道了鐘老頭想把他賣掉。

但墨爾斯并沒有動手解決掉這個麻煩，而是一直在等着鐘老頭的坦白。

因為他從知道的那一刻，就不禁産生一個設想——也許鐘老頭會跟他說實話呢？

墨爾斯望着眼前這個人類，這個人類也望着他。

“我是……”鐘老頭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整個人都佝偻下來，好像要耗盡全身力氣來掩蓋什麼。

但他最終放棄了。

鐘老頭笑了下，終于撕下這麼久以來和善的表情，發出一聲冷笑：“是的，我是把你賣了，那又怎麼樣？”

“你不會覺得你穿了一身人皮，就成人了吧？不，你錯了——我知道這幾次你跑出去，都是找那幾個野孩子，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麼，但是我不在乎，因為你根本不可能融入他們，融入社會。”

“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會對你友善？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真實面目，如果他們知道真相，你覺得還有誰接納你呢？”

“你裝在一個死人的身體裡，學着人說話、走路，可你根本不是人，你也不可能成為人！你到底不過是一個怪物！”

鐘老頭最後幾乎吼出來，兩隻手拍在方向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