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商弦放松下來,抹了一下額間的細汗:“殿下氣勢淩人,屬下望而生畏。”
甯陽公主睇了她一眼:“油嘴滑舌。”乾元大都如此,蜜裡調油時甜言蜜語張口就來,負心薄幸時冷言冷語冷臉至極。
思及此,甯陽公主又恨起那一聲不吭遠走邊疆的“負心人”,為何就不能體諒一下自己?相愛時那些話都是假的嗎?
聞商弦感覺周邊的空氣驟然變冷,一時間動也不敢動。
良久甯陽公主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冷道:“杵在這兒作甚?找瓊枝,她會告訴你怎麼做。”
聞商弦連忙應是,躬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你莫跟着,回春姐姐見過你阿姐,你們長相相似,她會起疑。”令月回身叮囑道。
雪雲頓住了腳步:“那我藏着。”反正不能離開少主。
來到回春廊,喊了幾聲也無人回應,似乎是有事出門了。
令月看了看房間堆得亂糟糟的藥材,眉頭輕蹙了一下,最終忍不住打收拾了起來。
“少主,你怎麼來這兒幹活了?”雪雲的聲音從屋頂飄下來。
“回春姐姐不在,我幫她收拾收拾,順便等她回來。”說完,令月就不再說話,一門心思整理起藥材來。
母親和娘親都精通藥理,她自小耳濡目染,也學了一些,如今記憶複蘇,大部分的藥草她都認識,故而整理起來也有模有樣的。
“哒”的一聲,不知道碰到了什麼,面前的牆壁忽然凹陷了一塊,令月好奇地按了一下,隻聽“轟隆”一聲,一間暗室在眼前緩緩打開。
理智告訴她不該随意進出别人的私人地盤,但當她看到裡面石桌上放置着的生長繁茂的綠玉盤時,鬼使神差地踏入暗室。
那見過這盆綠玉盤,當初回春姐姐笑着說要送她,說養不了,當時已有枯萎的迹象,如今卻生長得這樣好,引人注意。
“少主,這是?”雪雲從房梁上跳下來,跟着進入。
令月捏了捏手指:“雲兒,你之前說我體内有蠱王,血液亦有奇效?”她的血曾滴在綠玉盤上。
雪雲點頭:“是啊是啊,所以少主千萬要保密,絕對不要告訴任何人!”
令月看着綠玉盤,深呼一口氣,目光落到桌上放的書冊,是一本劄記,上面記錄了零零散散的東西,本沒有什麼稀奇,直到令月看見自己的名字。
【景和四年暮春,始知,聞商弦奇毒再度發作,不慎與人合歡,然毒性緩和,信腺平和,怪哉,那毒分明禁欲、忌動情。】
【女子原是令月,聞商弦發作後,嗅之信香,可平複,後取令月信香液研究,溶于水,制藥,克制蠱毒,奇哉!】
【景和四年七月中,發現傳說中的“極樂引”和“至歡”,令月身中兩味奇毒,症狀:長時間沉睡、呓語、發燙、欲-火-焚-身、敏感、間歇性清醒或不太清醒,及至半月後,“極樂引”和“至歡”先後于體内消失,但由于解毒不及時,出現後遺症——緻瘾。怪哉奇也!】
【景和四年十月,令月又中奇毒“十日歡”,症狀:沉睡,五髒無虞。第十日症狀:沉睡,未毒發!】
【後取令月之血,溶于毒,毒散!融于蠱,蠱亡!】
手劄的末尾提煉出一句話:令月,坤澤,年方十八,孤女,體質百毒不侵,血可解百毒解百蠱,世所罕見。
雪雲跟在旁邊從頭看到尾,眉頭緊鎖,憂慮道:“少主,好像不太妙,有人對你起疑了。”
旁邊放着不知哪裡搜集來的醫書——準确來說是“蠱”書,正面朝上的一頁正寫着:蠱之本性,相争相噬,強蠱吞噬弱蠱……
令月目光一凝,往下看去,松了一口氣,後面隻介紹了各種初階蠱和中階蠱,甚至煉制方法也沒有。但令月還是擔心回春會探查到蠱王上面。
“少主,有人來了!”雪雲說完,立即藏了起來。
令月轉身,看見回春急急忙忙地闖進來,奪去她手中的劄記:“你,你怎麼進來了?!”
令月抿了下唇,正視:“我有事找回春姐姐,發現你不在,屋子又很亂,所以自作主張想幫你收拾,不知道碰到什麼,就……”
回春捏着劄記,心慌慌的,觀察着劄記主人公的神色:“你,你看到什麼了?”
令月抿唇不語。
回春便知她什麼都看見了。
“回春姐姐,你在懷疑我,懷疑我是個怪物麼……”所以才那樣研究我?令月表情難過地說。
回春看着她閃動的淚花,心裡揪了一下,愧疚又自責,忙解釋:“當然不是!我隻是、我隻是愛醫成癡,看到常理無法理解的地方就喜歡鑽研,絕不是針對你的意思!”
令月泫然欲泣地看着她:“那回春姐姐現在呢,是怎樣看我的呢?”
回春沉默了一瞬,噎了一下。
令月垂眸,目光晦澀:“所以,回春姐姐你會說出去嗎?”
回春飛快地道:“當然不會,小月有自己的秘密,我尊重,不會說出去的。”
她自然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一旦洩露出去,令月,甚至是聞商弦、聞家都永無甯日。但是她覺得聞商弦作為令月的枕邊人,有必要知道這件事。
“可是,我不想再多一個知情人了……”令月輕聲呢喃,聲音微不可察。
“嗯?你說什麼——”回春話音未落,便昏了過去。
雪雲從角落裡走出來。
令月蹲在暈倒在地上的回春身邊,喃喃道:“回春姐姐,對不起,不要怪我,我也是沒辦法了,知道太多對你很危險的。”
話畢,令月将暗室裡關于自己的東西全部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