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着炭火的銅鍋很快支起來，裡面的紅碳噼啪作響，外圈的湯底也咕嘟咕嘟冒着泡，蔣明遠把半盤子羊肉撥到火鍋裡，攪動着。

“吃過火鍋嗎？”他沒話找話。

陸白搖了搖頭，他還真沒吃過。

蔣明遠露出遺憾的表情，他給陸白倒上一杯啤酒，再撈起一大筷子肉，放到陸白面前的小料碟子裡，“趁熱，趁熱。”

氣氛很快熱騰起來，他們倆好像換了角色，蔣明遠滔滔不絕的說，陸白偶爾附和兩句，或是點頭搖頭。

“……我們以前聚餐也會吃火鍋的，公司就有個鴛鴦鍋，大家去買各種食材，還有酒——”說到這他的話頭猛然截住，停下了。

因為這個回憶裡有李格言。

陸白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突然消失的聲音讓他感覺到了氣氛的尴尬，他不明所以，順着話題問：“你們公司允許上班期間喝酒嗎？局裡是不讓的。”

蔣明遠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我們公司比較随意。”

然後他好像失去了活躍着說話的能力。

這時，剛才一直埋頭吃飯喝酒的陸白好像對剛才的話題非常感興趣，“那我以後也找個這種工作，我喜歡随意。”

他自顧自的說下去：“以後我要買一個大房子，和姐姐、格文一起搬進去……”

他喝醉了，陸白隻有神志不清的時候才會覺得李格言還活着。

蔣明遠看着剛下去半瓶的啤酒，伸出一隻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是幾？”

他說回答：“可惜我走不了了，還得再等等。”

見他醉了，蔣明遠反倒有些放松。

蔣明遠靠在椅子背上，翹起二郎腿，從短褲口袋裡掏出煙，點了一根。他這幅吊兒郎當的模樣，在以前是絕對沒有的，以前為了工作，更為了僞裝自己是個人，他總是正襟危坐，衣服穿的闆闆正正，他不知道自己從前的背影在李格言看來就是隻威風凜凜的大狗。

現在放松下來，反而像個人了。

“……院子裡紮個大大的秋千，秋天的時候去釣魚……”啤酒喝下去一整瓶，陸白的夢想世界已經晉級到田園版本。

“所以為什麼走不了了？”蔣明遠問。

他這句話像一把刀子，直接割斷了陸白滔滔不絕的流水賬，話頭兒懸在空中，然後“啪叽”一下又掉到了地上。

“因為姐姐死了。”陸白仰脖喝光杯子裡的酒，又打開一瓶，“因為他們也不想我走，我走不了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麼龐大的機構不會缺他一個人。

常年把自己僞裝成人類的生活讓蔣明遠早早的就明白這個道理，要麼是同類，要麼是敵人，不存在中間狀态。越想像這個群體靠近，就越明白自己跟他們不是一類。

陸白從一開始就在特種局這種特殊機構，反而對這種事看不明白。他早早的把自己當成人類的一員，沒想到會有離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