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舒青聽到聲音,擡頭望去,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這誰?
台階上站着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面貌俊朗,穿着錦衣,朝着陳舒青露出友好的笑容。
柳枝低聲道:“是段家大公子。”她知道小姐上次落水生病後,在家休養了很長時間,除了陳老太太的生日外,隻回過一次秦家,所以這些親友們都許久沒有往來了。
陳舒青一聽柳枝的提示,立刻端起笑容。雖然她還沒想起來,“段大公子”到底是誰。
段大公子顯然聽到了方才他們的對話,笑着對店小二說:“陳小姐是我家的親眷,無需避諱,你請陳小姐到緻遠閣安坐吧,一應費用都挂在我的賬上。”
這濃濃的本地土豪口氣,立刻讓陳舒青心生警惕。縱觀陳家的社交圈,除了謝峰,應該沒有此類……哦,陳舒青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了,她的大伯母,書文書學兩兄弟的母親就姓段。
她使勁回憶,終于想起,眼前這個男子,就是段氏兄長的兒子:段垚。
看他這個樣子,應該就是在此處談生意。和秦家一樣,段家也在培養自己的繼承人了。
段家和秦家不一樣,秦家主要做秀水本地的生意,有書坊也有綢緞莊,雖然有進貨的商隊來往北盧和帝京,但核心的産業都在秀水本地。段家的生意規模原本也就和秦家差不多,但在陳書文出生前後,段家開始經營商隊。經過短短的四五年年時間,他們家的馬匹貫通了整個九邊。
如今,在秀水城提到段家,那可是比秦家煊赫數倍的大商賈了。聽說連段氏的兄長,也就是段垚的老爹段瑛都是李博太守的座上賓。
這些消息,是上一次過繼風波的時候,陳舒青為了知己知彼特地打聽來的。
後來過繼之事一了,什麼段家,早被她抛到了腦後,所以才會發生剛剛尴尬的一幕。
她不喜段氏想要把陳書學塞到二房的行為,不代表她就要和段氏以及段家劃清界限。事實上,前幾日陳澤成中舉,段家也是送了禮來的。
段垚如此客氣,她也不好推辭,左不過一會兒還是自己把賬付了便是。因此,她笑着點點頭,道:“多謝段公子。”
段垚也很灑脫,拱拱手道:“陳小姐客氣了。我這裡還有客人在,就失禮了。”陳舒青自有安排,他有事離開,反而正合心意,歡送的笑容倒更真誠了一些。
隻是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段垚似乎對章埅很是在意,離開前還多看了他一眼。
“緻遠閣”得名于房間内挂着的一幅“甯靜緻遠”的篆書條幅,似乎因為段垚的出現,店小二都殷勤了許多,除了她所點的茶湯之外,還附送了兩盤點心。
陳舒青等他離開後,便站到窗前。
此地果然甚佳。從三樓望出去,不僅能夠看清近處幾間院子的内部構造,還能夠總覽整條街道的概況。院子裡的情形和陳舒青所想的倒差不多,充作工場的正房是開闊的瓦房,放着兩到三架織機。房間都卸掉了門闆,以便陽光射入,織工們能夠更好地進行編織作業。
廂房則基本都改成了倉庫,有些門上貼着封條,院子裡還放着收購回來的各種動物毛。
成年的織工都在織機前忙碌,陳舒青最關心的小工們則各有不同。有的坐在院子裡清理毛絲,有的跟在成年織工旁觀摩兼打下手。
她有點失望,這看起來就是由許許多多個小型的工場組合起來的區域,學徒們所作的事情也與尋常無異。
白銅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他也從窗戶往外看,隻覺得空氣中都浮着一層毛毛。他甚至感到嗓子眼中癢癢的,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陳小姐,這外面塵土有些大,您要找什麼,不如讓我去給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