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少年進入茶館的時候,茶博士正在哭喪着臉收拾店内的狼藉,看到錦衣少年,他忙忙地丢下手中的事,迎了上來,隻盼着能做筆生意,彌補些損失。
錦衣少年道:“不忙,你且慢慢收拾。”
這少年和謝峰差不多年紀,他身邊的書童看上去比白銅穩重多了,自取了家什,清理出一張幹淨的桌子請少年坐下,然後束手侍立在一旁。
過了片刻,店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書童探身看了一眼,低低在少年耳畔禀告了。少年神色不動,依舊端坐如松。
氣勢洶洶沖進店内的衙役們,看到這樣一幕,皆是一愣。
這些衙役自然是毛童生請來的救兵。
方才毛童生跌跌撞撞跑出茶館,立馬就去奔着捕頭去告狀了。
毛家到底在秀水城中有幾分聲望,正在巡查貢院附近的捕頭脫不開身,點了身邊幾個親信來處理此事。衙役們隻聽毛童生哭訴被一個少年打得滿地找牙,卻不知對方的樣貌。
這一次,毛童生害怕真的被寶劍削去鼻子,沒敢跟來。衙役們看到錦衣少年,自然就将其認作了謝峰。沒想到如今這狂徒都這般膽大了,見到他們竟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素來甚得捕頭器重的一名衙役喝道:“哪裡來的小子,竟然敢在此處放肆!”
這次連少年身邊的書童都像是沒聽到一樣,毫無所動。
世風日下!錦衣少年越是冷靜,衙役們越發氣悶,他們感到自己的面子全被掃光了。
衙役們俱是在秀水城裡蠻橫慣了的,哪裡忍得了這種氣?當下幾個人對視一眼,提着兵器,轟然而上。早被吓呆了的茶博士猛然驚醒,急沖沖上前阻攔,卻為時已晚。
打頭的衙役眼看着就要靠上去了,猛地撞到了一人身上。他正要喝罵,還未出聲,忽然感到天旋地轉,竟是被人倒提了起來。
衙役倒立的視線中映出四名勁裝男子,其中一人正提着他的腳踝,恭敬地詢問錦衣少年:“少爺,這些人怎麼處置。”
少年隻擺擺手,反而喚了茶博士上來。
勁裝男子也不再多言,一人提了一個衙役就朝外走。
“大膽,我們是秀水——”為首的衙役還要掙紮,話音未落就被丢了出去。
茶博士戰戰兢兢走到錦衣少年面前,他可比暈頭暈腦的衙役們看得清楚。這群勁裝男子個個都是高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那些耀武揚威的衙役拿住了。這樣有恃無恐,看來這錦衣少年竟是比方才鬧事的素衣少年更加嚣張。
他生怕自己一個應對不當,也被倒提着腳丢出去。
誰知道錦衣少年對着他卻是和顔悅色,問了幾句方才素衣少年與毛童生之間的事,又點了一壺茶,就讓他離開了。
書童看着茶博士退到後廚備茶,低聲問道:“少爺,既然已經有了謝少爺的消息,我們何不立刻動身去找?”
錦衣少年笑了,道:“你看看這茶館都亂成什麼樣子了。”
書童一怔,他摸不清自家少爺的思路,隻斟酌道:“謝少爺脾氣是有點急了。”應對毛童生這樣的宵小,何需自己動手?自家少爺連手指都沒動一根,自有人處理了這些嗡嗡亂叫的衙役。
他看了一眼侍立在外的勁裝男子們——這是離京前,大夫人特意派到少爺身邊的侍衛,皆是莫延氏族中的好手。那些衙役看了侍衛們亮出的腰牌,早就灰溜溜走遠了,哪裡還敢靠近這茶館。
錦衣少年知道書童沒有理解自己的心思,搖頭道:“謝将軍駐守邊關十幾年,向來以治軍嚴明而著稱。傳聞即便是行軍途中踩踏了田中的禾苗,他也一定會派屬下照價賠償。謝峰要是連這個爛攤子都不收拾,咱們也不必尋他了。”
“少爺是說,謝少爺将茶館砸得七零八落,一定會來賠錢?”書童恍然。就在主仆說話間,一個身影出現在街頭。此人身量不高,形容有些躲閃,他一看到站在茶館門外的莫延族侍衛,立時便要轉身離開。
這些莫延族侍衛早得了鈞令,哪裡會容他輕易離去,都不需要四人出手,領頭的侍衛幾個起落就将他擒住,提溜着來見錦衣少年。
“鄘烽大哥,您輕點。我這條胳膊上個月剛被老爺敲過。句嵘大哥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還有翎旭大哥、承濛大哥,居然能在秀水碰到幾位,真真有幸!”
來者也穿着書童的服飾,正是謝峰身邊的白銅。他顯然也認識這幾個侍衛,一邊裝模作樣地大聲呼痛,一邊伸長脖子往茶館裡瞅。當他看到錦衣少年的身影時,長長出了一口氣。
錦衣少年看着有趣,道:“白銅,為什麼你一看到我就放心了?難不成你家少爺還有敵家在追殺?”
“給表少爺請安。”白銅麻溜地行了一禮,順勢就掙開了鄘烽的擒拿。聽到錦衣少年的問話,他眼睛骨碌碌一轉,想起了對策。
他見錦衣少年在此,必然已經知道了之前的事,但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萬一被老爺知道,少爺和自己都要挨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