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實心眼兒,為人憨厚。王媽你就幫我這個人情吧。”陳大爺熱情地向鹿夢館的廚娘王媽推薦自家的姑娘和侄子。王媽也是美女子,年約三十,雪貌花顔。
這個姑娘穿着半新的鵝黃色的襦裙,蜂腰削背,鴨蛋臉面,烏油頭發,高高的鼻子,兩邊腮上微微的幾點雀斑,乖巧地站在一邊。
“把眼睛擡起來讓我瞧瞧。”王媽仔細打量了一番她的眼睛,“你不是異瞳吧?”
“奴家自小就是黑瞳。”小雲怯生生地回答,似乎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王媽放下心來,和陳大爺到一邊不知說了什麼,但是冷時看見她裝模作樣地推辭了一番陳大爺給的一串銅錢。
“你叫小雲是吧?那就先留下看看,如果做得不好,我也無能為力。”王媽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進廚房。進了廚房,王媽讓冷時先行辨認鍋、铫、盂、杓、湯盤一類的廚具。鹿夢館的廚具非常奢侈,燦爛耀目,都是黃金白銀制成,大概是害怕有人下毒。至于刀砧雜器,也都精緻小巧。王媽更換了團襖圍裙,銀索扳膊,掉臂而入,切抹批肉,方正慣熟,條理精通,真有運斤成風之勢。爨仆在一旁準備燒火,還有剝蔥女在一旁各司其職。
“你先學着,今天你負責給我打下手,以及去送飯。咱們風鶴先生歡喜茄子,每日必進茄子一碗,這你得記住。”王媽絮絮叨叨了一番。
“都九月了,哪裡來的茄子?”
“不要多嘴!這不是你該管的事!”王媽突然斥責道。
“是,奴家不敢。”冷時隻好唯唯諾諾地低頭認錯。
“對了,每日的飯菜都有人試吃。所有進過廚房的人都要吃,包括你。”
冷時的下迷藥計劃就這樣莫名流産了,看來鹿夢館的這位主事非常嚴格。讓她内心疑惑的是,玲珑樓這麼強大嗎?區區幾句話就把自己塞進來了。
今日的午食是山藥和野鴨,一碗蒸的菘菜茄子,外加一個削好的梨子。冷時提着籃子跟着王媽走到了閣樓的上層,和扮作灑掃的莊卿打了一個照面。冷時恭恭敬敬地把籃子給了王媽,王媽進去親自把飯菜給了風鶴。看來風鶴的疑心病很重,并不願意讓飯菜經别人的手。
就這樣連續過了五六日,冷時終于想到一個辦法。将特制的迷藥藏于指甲之間。這種迷藥的藥性極強,食用後不出十個彈指就能迷倒一個成年男子。把梨子削好後,在遞給王媽之前把藥下進去。一切都異常順利,冷時和莊卿在走廊打了一個眼色。
“小雲,今下午你去街上的劉大娘家買點豬肉,咱們先生指名點姓地要求去買。”王媽急着儲備下午的食材,因此并不關心冷時下午會做什麼。
凡事反常必有妖,冷時猶疑了一番,還是往閣樓上層走去。莊卿不在,主事的門仍舊是半掩着,和上次文鹄遇害前一模一樣的情形。她屏聲息氣地靠近木門,卻見木門猛地被拉開,正是冷淡的風鶴。
風鶴穿着鹿夢館的特制的主事袍,褐色的棉麻上是鹿紋。女工不知熬燈點油了多少日夜才做出來,區區不過半個月,風鶴就已經穿上了這身特制的衣服。風鶴的身上傳來沐浴後的香薰草藥的味道,腰間挂了鹿形的玉佩。
冷時在内心自我安慰:雖然沒被迷倒,但是沐浴佩玉則兆,這是個好卦象。她還沒來得及想出點什麼借口,風鶴就已經先發制人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可真是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冷時選擇物理的無法回答。她裝作啞女,對着風鶴做了一通手語——風鶴應該不會這個,所以冷時就随便亂比劃一通。
哪知道風鶴遲疑不定地看了她一會,然後側開半邊身子:“進來吧,屋裡沒有别人。”
這個屋子冷時确實想進去,但是她想進去的時候可不希望看到活蹦亂跳的風鶴。她裝聾作啞地準備轉身先去剛才王媽吩咐的地方買肉,沒想到風鶴語不驚人死不休:“冷時,你進不進來?”
冷時一瞬間汗毛直豎,眼裡一冷,硬生生地遏制了自己轉頭的沖動。莊卿現在下落不明,自己現在已經被起了疑心,進去無異于羊入虎口,還是腳底抹油的好。風鶴的行動速度比她更快,他上前來抓住冷時的手臂,一把拖進了屋子,然後反鎖上了門。
“你以為易個容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風鶴皺着眉頭給冷時倒了一杯茶,然後拿起冷時剛才送過來的幾片梨子啃了起來。
原來是還沒有吃梨子,冷時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這不是聽說你走馬上任嗎?我就想來看看鹿夢館的現狀。”
“是嗎?那你偷偷摸摸的樣子可真狼狽。我都和你說了,不要在江左做多餘的事情,你偏偏不聽。做了這些事情有什麼好處呢?”風鶴毫不留情地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