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看了一眼劉璃的背影,然後瞟了一眼被圍在衆人之中的孟知年,将手中剝幹淨的橘子放在桌上,拿起酒壺大飲一口。
劉璃被裴松莫名其妙的話說得摸不着頭腦,她朝淩仙兒那群人走去,不過她自小怕火,不敢離得太近。淩仙兒正咬着烤雞腿,見劉璃走過來,遞了一串肉給她:“剛烤好的雞腿骨,來試一下淩諾的手藝。”
劉璃接過,随口問:“你們在聊什麼?”
淩仙兒還沒說話,旁邊一個文質彬彬的公子解答道:“淩諾公子正準備講他夢遇虎将的故事。”
夢遇虎将?
劉璃微微歪頭,是按字面意思理解嗎?
淩諾一邊翻轉着烤肉一邊說:“是真的,猛虎大将。那天我父親去南城森林圍獵,我跟往常一樣在南城外小山坡的一顆高樹上觀察,從那裡能夠望到圍獵的森林。後來我就睡着了,接着有人拍我的肩膀讓我快醒醒,我正疑惑還有誰會爬上樹,睜開眼就看到一隻老虎,直立挺身的站在我面前,它龇牙,不知道是在大笑還是在咆哮,它身上還穿着铠甲。我當時睡懵了,并沒有被虎頭吓到,當即就問它為什麼能夠開口說話,它說它是來自地府的猛虎大将,在深林迷路了。”
“哈哈哈,迷路了?”文質彬彬的公子捧腹大笑,“這位猛虎大将出門沒有帶羅盤嗎?”
淩諾手在虛空劃拉了一下,叫他不要打斷:“是的,它說它在森林裡迷路了很久,四周霧蒙蒙看不清路,但神奇的是今天遇到了我,觀我風骨,認為我可堪大用,就讓我帶它走出森林。”
衆人聽到這裡均是覺得淩諾又開始編故事,笑着互相使眼色。
“然後呢?”旁邊聽得入迷的貴女催促道。
“我從樹上站起來,剛剛好可以與它平視,我盯着它灰白色的眼珠子,問它要去哪裡,它說要去正北方。我以為是夢,沒當真,于是大手一揮豪邁地說沒問題,不過我又問多遠的正北方,要是北到極寒之地我可就沒辦法了。”
“它說要去那山窮水盡處,黃泉碧落旁。但它現在被困在一個地方,在那個地方迷路了很久,隻要我救它出來它就能找到去正北方的路。”
“那它被困在哪裡?”聽故事的人問道。
“它伸出粗壯有力的胳膊,指尖的利爪指向前方的森林,跟我說它在森林最裡面的沼澤地裡,被困在陣法中,隻要挪開陣眼它就能自由了。”
“果然是夢,騙人的吧。”文質彬彬的公子忍不住插嘴,然後被一旁的楊婉拿手絹拍了一下手臂,“你别打斷,讓淩諾繼續。”
淩諾抿唇,火焰的影子如火蛇般爬在他的臉上,張牙舞爪,忽明忽暗,他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黑影,隻聽他慢悠悠地說:“我也不信,所以我對它說,森林中心瘴氣很重,人根本無法靠近,平常都隻能在外圍狩獵,恕我愛莫能助。”
“它的頭轉向我,灰白色的眼睛無法聚焦,但我知道它在盯着我的方向。它說在五月初五正午,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時候,森林迷霧瘴氣會破開半個時辰,那時候去就不會被瘴氣所困。我正在猶豫,它的身體突然開始變得透明,它伸出虎掌推了推我,讓我一定在五月初五去找它,它的虎掌穿過我的肩膀,然後化成煙散開,可我還是在樹上掉下來了。”
“你從樹上摔下來了?”楊婉緊張地問。
“摔下來......然後我就真醒了。”淩諾聳聳肩,“醒來之後已經夕陽西下,火紅的太陽挂在森林的邊緣很快要沉下去,看上去非常像一個煮熟的雞蛋黃,我父親剛好圍獵結束,帶着一群人從森林策馬奔出來。”
“太陽一下山,整片森林就籠罩在黑暗中,溫度也會降低,非常恐怖吓人。我趕緊從樹上下來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紙磨墨,把猛虎大将跟我說的方位和時辰記下來,我怕再過一會兒就不記得了,但是......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非常清楚。”
“那五月初五那天你去了嗎?”此時發問的還是那個文質彬彬的公子。
“我當然去啦,我不但去了,還真的是很神奇的經曆。”淩諾咬了一口烤肉,在嘴裡嚼了兩下吞了,再拿起酒壺灌了一口,繼續說道:“回來我就跟我父親說了,但我父親認為是我想進森林而想出來的借口,不同意我進去。于是我寫信跟爺爺說了,爺爺沒有直接拒絕,反而在回信裡跟我說了關于那片森林的一個傳說。”
淩諾見衆人豎起耳朵盯着他,他又喝了一口酒,說道:
“在爺爺剛去南疆駐守時,有個古老村落的巫醫對我爺爺講過,那片森林原先并不是森林,是上古時期其中一次神魔大戰的古戰場,各路神仙妖魔施法混戰,不知打了多久,難以想象破壞性有多強。那片地方白骨累累,寸草不生,怨靈氣息和殘留腐化的屍體互相糾纏滲透,逐漸形成了有毒的瘴氣,後來瘴氣愈發濃郁四處外溢,逐漸影響到方圓幾百裡外的村莊和百姓,田不長糧,水不活魚,餓殍滿地,人禍頓生。”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降下一位神君,見百姓慘狀,心生不忍,但上古沉疴,非一神之力一時可以扭轉,于是神君在那片土地施法,平地升起一顆顆樹木連成一座森林,将瘴氣圈固其中,通過生生不息的植被消解上古的怨氣。沒有人到過森林深處,到過那裡的人據說會皮膚潰爛,瞬間被瘴氣吸收化為白骨。森林外安排有人把守,一般的百姓是進不了森林的,平常我們也隻是在森林外圍打打獵練練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