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摸到若蓮額頭不燙,心放下一半,看若蓮還是無精打采,就想讓她出門去透透氣:“這幾天怎麼沒見你去找付生呐?出去走走曬曬太陽身體才會好得更快。”
若蓮悶在被窩裡,一聲不吭。
杜氏不知若蓮鬧什麼脾氣,歎了口氣說:“小蓮呀,再過不久,你就要及笄了。我們小蓮很快是個大姑娘了,可不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對了,昨晚付生又過來了一趟,想看看你好些沒有,恰好你在屋裡睡下了,就回去了。”
杜氏看看還不肯鑽出被窩的女兒,繼續說道:“付生呀,已經開始接診了,要熟悉和上心的事情肯定很多,剛開始也一定有很多困難。你呀,要多關心關心他。”
杜氏拽了拽被子,見若蓮還不願起,無可奈何地說:“你這孩子,有時候太任性了。”
若蓮嘟着嘴,眼淚又開始打轉。
這時門外杜真的聲音響起:“付生你來啦,今天這麼早?還帶着藥箱,是要出門嗎?”
“杜叔叔早,是的,待會要出診,先過來看看小蓮身體有沒有好些。”付生回答道。
小蓮還是悶在被子裡一動不動,但兩隻耳朵都豎起,仔細聽着屋外的對話。
杜氏這時候走出房間,對付生說:“小蓮好些了,燒退了,可就是沒什麼胃口,自打昨晚就一直窩在房間裡頭,到現在什麼都沒吃。”
若蓮沒再聽到付生的回答,滑下去把被子往身上裹得更嚴實,把頭也縮在被子裡。
房間裡好安靜。
若蓮聽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付生已經來到了她的床前。
付生先是在桌子上放下提着的藥箱,然後走近若蓮,看着高高拱起的被子說道:“小蓮,你還在生氣麼?”
“......”
知道我在生氣,還算你有良心。若蓮在被子裡掰着手指頭在心裡嘀咕。
“昨天我去馬主簿家送藥,回來的路上我想你這幾天躺在床上養病肯定悶了,就想做些草袋子給你玩,于是就去了河邊。”
付生說完抓抓頭:“我去送藥的時候把書忘在了馬主簿家裡,馬湘幫我把書送過來,就聊了一會,她看到了草袋子很喜歡,便拿起來看了一下。”
“......”
這是在跟我解釋?若蓮聽到後心裡的委屈瞬間就煙消雲散,但還是固執地不肯低頭。
付生等了一會兒,看若蓮還是沒有理他的意思,繼續接着說:“小蓮,我爹今天去給彭老爺看病去了,我還得送幾味藥過去,所以我不能在這兒待太長時間。”
付生又抓抓頭,在床邊來回走了幾步,看若蓮還是沒從被子裡出來的意思,他都有點擔心他再不走若蓮就要悶死在被子裡了。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回頭說道:“那......小蓮我先走了,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付生看若蓮還是沒有見他的意思,就把編好的草袋子放在桌子上,抱起藥箱走出門。
就在付生跨出門口的同時,若蓮從被子裡鑽了出來,頂着紅腫的兩個核桃般的眼睛望向門口,恰恰隻能看到付生的一隻手輕輕地關上門。
若蓮頭扭向桌子,看到了桌上放着的草袋子,是個兔子形狀的,很可愛。
她吸吸鼻子,從床上坐起來,拉開梳妝台上的一個抽屜,裡面已經放了好幾個草袋子了,其中最多的就是兔子形狀的。若蓮把付生留下的草袋子放進去,一番潦草地洗漱穿戴好後,跑去廚房吃了早飯。待再進屋時,就見杜氏正在窗邊繡花。
杜氏的繡工遠近聞名,繡品也是吸引了很多老主顧。
她看見若蓮進來,擺擺手讓她過來坐在身邊。若蓮坐在娘親身邊,自然的垂頭低眉引線,母女倆就靜靜地繡着花。
杜氏輕聲地說道:“你呀,趁現在多練練女工,學着成熟穩重一些,不可再小孩子脾氣啦。”說完又開玩笑:“你想啊,以後别人提起你,就是付小大夫的夫人啦。”
若蓮臉上紅雲飄過,乖乖地聽着娘親打趣沒有說話。
付生送完藥趕到書塾,魂不守舍地聽夫子講課,一心想着快點結束。
當夫子終于放下書卷,說出回去背誦全文時,他已收拾好東西第一個從書塾跑出來,他想再去看看若蓮好些了沒有。
太陽還不肯落下,豐盈的陽光灑向書院門前的小路。
若蓮像往常一樣等在路邊的大樹下,手裡還拿着剛摘的幾朵小紅花。付生一眼就看到了若蓮,開心地跑過去,等走近了又有些不知所措,抓抓頭發,傻呵呵地站在若蓮身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若蓮。
若蓮歪頭看他,沒忍住低笑一聲,把手裡的花塞到付生的手裡,說:“這花不白送你啊,我還要草袋子,這次要小豬樣子的,不要小兔子了。”
付生手裡拿着小紅花,笑彎了眼睛:“好,要多少都行。”
那時候的若蓮無憂無慮,在父母的呵護下一天天地長大。她常常想象自己及笄那一天,要穿上漂亮的新衣裳,衣裳上要繡上芍藥花的圖案,帕子和鞋子也要繡上,成套才好看。娘親常說,出嫁的新娘子都是繡鴛鴦牡丹,寓意着夫妻恩愛兩不離。可若蓮就是喜歡芍藥,花開自若,不像牡丹富貴雍容,奪人眼目。
那時候的若蓮以為,她的人生會像她父母一樣,一直如此平淡而又幸福地過一輩子。
那時候的若蓮以為,她的人生會跟很多人的人生一樣,生兒育女然後承歡膝下。
那時候的若蓮以為,她的人生與付生密不可分永遠在一起,沒有想過會有第二種可能。
可是,上天怎麼會如此讓人稱心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