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的注視下,餘邪忽然轉身抱拳朝山鬼一拜:“錯的是我餘邪,我沒有管理好手下,連累了鬼爺,請鬼爺恕罪,我一定協助警方找到縱火犯,給你一個交代,另外何小姐失竊的東西,我會悉數賠償。”
預備的尖銳話語悉數吞入肚中,高峻霄稍稍松了口氣,算你識相。
“哎,你小子,怎麼光賠人家,不賠我?”山鬼咄咄逼人的堵在餘邪面前,壯實的身軀完全擋住了人家。
“你不用找我賠,保險公司會賠你,小夏先生不是讓我們都買了保險嗎,我親眼看你簽的保單。”餘邪雙手叉腰,氣勢不減。
山鬼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一拍大腿眼神都清澈了:“嘿~~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鬼爺,你能減少損失應該多感謝小夏先生,得虧他有遠見。”龐民友對山鬼說道。
牛逼不,我媳婦!高峻霄心中生出一股自豪來,沒想到何清澄連賠償都替他們考慮到了,那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
他轉頭幫腔道:“是啊,縱火犯故意挑起兩家事端,人家餘兄弟也是被害者,不能把氣都撒在他身上,你持械強硬來搜,換做任何一家碼頭管事都不敢放你進去,若真釀成血案,小夏先生豈不傷心啊。是否該為今日的魯莽之舉道歉,以彰顯你們青幫的氣度。”
“萬萬不敢,小夏先生有恩于我,等他回來,我必定設宴款待。到時候諸位兄弟都是見證。”山鬼抱拳環顧一圈,直到面向餘邪,“餘老弟,十萬分的對不住,哥哥今日沖動了,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鬼爺客氣了,我不怪你。我倉庫被燒我也急。”餘邪抱拳作揖,淡然道,“得虧小夏先生睿智,讓我們提前買保險,就是為了預防鬼子和漢奸搞破壞,罷工後反倒松懈了。”
“誰不是呢!要不是何小姐的未婚夫提到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小夏先生,我都忘了這茬。”山鬼憨厚的盤了盤腦袋。
餘邪不計前嫌,高峻霄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下面隻要伍爺幫忙申請縱火案同龐隊長的盜竊案做并案處理,屬地問題也輕松解決了。
思及此處,高峻霄建議清點一下他媳婦的損失,以便龐隊長立案,随即餘邪調來了滑輪,将貨箱一個個吊下來。
這閣樓的空間十分緊湊,許是為了防盜,箱子按回字形擺放,兩層一疊就到頂了,裡面的箱子根本打不開,隻有中間平鋪的兩口能開,還有最靠外,第二層略小的黃箱子可以開一條縫 ,正好夠手伸進去。
“夠了,就這四口。”高峻霄比了停的手勢,他預計偷兒主要工作是縱火,順道摸了下箱子,賊不走空麼,若是弄出大動靜,耽誤了“正事”反而得不償失。
“餘掌櫃,我看了就這四口箱子鎖被撬了,其他封條都在呢。”上邊的工人的說辭印證了高峻霄的猜想。
餘邪不放心,爬上去又認真翻找一遍,的确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倉庫裡一時鴉雀無聲,龐隊長悄悄詢問高峻霄現在可以封鎖現場了吧?
封,但是别封死,倉庫門得敞開,高峻霄意有所指的望向倉裡外,想看就來看吧。
趁技術人員拍照取證的間隙,高峻霄對餘邪交代一番雲雲,餘邪眸子一沉點頭稱是,快步離開了倉庫。
餘邪離開時與歸來的姜雲擦身而過,姜雲表示暫時讓羅主任他們去對面的茶樓歇歇腳,讓高峻霄盡快處理。
不一會兒,技術人員就拍好了現場照片。
“咱們先瞧瞧少了點啥,伍兄,龐兄還有姜師爺,麻煩諸位一起開箱幫忙找線索,可不敢讓羅主任久等。”高峻霄話畢,四人齊齊打開了箱子。
一箱是剛剛看過的香水,還有一箱是長條的布匹,香水打翻後有氣味,布匹體積太大,都不适合順手牽頭羊。
他面前的箱子裡,堆滿了大小不一的卷軸畫,餘光瞥向另一口箱子,全是書。
都不是值錢的玩意,難道偷兒沒帶走任何東西?也不一定,能放在何清澄嫁妝箱裡的書畫,指不定是某位大家之作呢。
哎,這是什麼?箱蓋上還有個大口袋,似乎有什麼薄薄的東西夾在裡面,高峻霄抽出來一看,信,封面上寫着“霄哥哥親啟”。
淘氣!周圍的嘈雜都變成了唢呐版的百鳥朝鳳,高峻霄抿着唇笑,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
則修如晤:
料想君見此信時,必已聞訊趕來,君且寬心。财物本是身外物,縱有失竊,不過些許黃白之物,橫豎嫌它們俗氣,何足挂懷?
唯唐寅畫作二十四幀乃先父所遺,吾甚為牽念,其絹本設色,題款印章俱全。其中《仕女撲蝶圖》衣紋若春雲舒卷,前朝舊女妝容潋滟,然細察絹絲經緯,似與吳門常見略有參差,故心下躊躇。
吾于書畫一道所知甚淺,未辨真赝,恐明珠暗投,反負先人遺澤。素聞君精于鑒古,尤擅國風筆墨。若得閑暇,可否擇日過目一觀?
畫作現分藏于兩楠木箱中,箱面一镌“蟲二”,亦為風月無邊,二镌“望晚”,意非真知灼見者不能道其妙也,君若猜出,待吾歸時,有賞!
秋涼重,碳爐香,小樓獨坐數流光。紅箋短,思難斷,幾番提筆,又恐詞荒。念,念,念。
另,随信附上嫁妝清單,君可對照清點。
即頌
秋祺
清澄手泐
最後落款旁用朱砂墨繪唇印一枚,旁書小字:啾啾!
什麼玩意兒。光差人辦事,哼,又是查案,又是鑒畫,下回可要收利息了,還有畫一個就算了啊?好歹親個真唇印吧,不過親在紙上多有浪費,應該親在嘿嘿嘿……
高峻霄捏着信箋一角,忽地低笑出聲。幾斤幾兩?小丫頭還敢設賞,不就是海棠春睡早,楊柳晝眠遲嗎,箱子又是鑲粉貝花,又是嵌綠貝葉,答案太簡單了,欠條先收起來,等你回來再讨。
等一下,清單右下角咋還有一行小字,米粒大小,哎呦,能耐啊,她夠改行畫鼻煙壺了,高峻霄越拿越近,啪,信紙一下貼在他嘴上。
“哥哥,啾啾!”
艹,高峻霄一把将偷襲者夾在咯吱窩下,力道足夠夾碎骨頭,卻在聞到對方松柏味的發蠟時卸了五分勁。
“黃小仙!找死啊。”高峻霄磨着後槽牙,彈了下黃小仙的腦門。
黃小仙苦着臉怪叫:“嗷,好痛!大佬,松手。”
高峻霄買西瓜似的拍了拍黃小仙的圓腦袋:“一天到晚不幹正事,讓你陪羅主任喝茶,跑這來幹嗎?”
“大佬,羅主任不想呆,我就是個跟班呐,他去哪,我去哪,你猜我們遇到誰了?”黃小仙故意頓了一下,“上次爆我頭的颠佬啊。”
張充,他怎麼會在對面?高峻霄脊背隐隐泛寒。
許是感到力道減少,黃小仙這厮又來勁了,捏着嗓子學坤伶甩水袖:“死鬼~是不是在擔心首秀不夠靓,那我把珍藏多年的《陰陽大通錄》送你,反正我修純陽功的,用不搭……”
手臂陡然收緊,高峻霄想到自己的家書被這厮偷瞧了,瞬間怒從心頭起,收好信,舉起空閑的手,中指關節抵住臭小子的太陽穴使勁,最好能讓這厮失憶。
“嗷~啊~我錯了,我錯了,我付禮金,雙倍,嘚母嘚?(行不行),呃呃,松,松手,咯~”黃小仙拍着脖頸上的手背,臉已經憋成了豬肝色。
高峻霄突然松手,黃小仙“啊”的一聲摔在地,他正了正皮帶宣告懲戒結束:“應該的事。再胡說八道,把你舌頭摘了。”
緩了會兒,黃小仙一咕噜爬起來,掐着嗓子繼續作妖:“哥哥好狠的心~你那些壓箱底的,隻能算是武功招式,你想要好好練呢,必須先學武功心法。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元陽,傳說呂祖同白牡丹大戰三天三夜,元陽不洩,就是先學了鞏固元陽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