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蓋子一股濃濃的烤雞味撲面而來,李盛肚子裡的饞蟲也被勾起來,在明亮的日光下,焦脆的外皮翻出點點油光。
他不禁感慨吳秘書太貼心了,自己正好想吃烤雞,人家就送過來啦。趕緊扒了一塊雞翅遞給吳秘書,可吳秘書微笑着擺擺手表示自己已經吃過午飯了。
大家都那麼熟了,吳秘書又是個性子内斂的人,李盛便不再熱情投喂,邊吃邊聽吳秘書彙報這幾天的工作安排。
在李盛給黃貴當保镖的這段日子,幾乎都是CC在搜查g黨,連帶着他們宣發科本來已經着手的案子都轉給了CC。
這可稀奇了,自己聽組織指揮急流勇退前,手上壓着一沓卷宗呢,熊司令一直忌憚徐橋,兩人的争鬥雖然沒放在明面上,但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怎麼會把手上已經有的資源都給CC呢。
難道熊司令和徐橋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還是熊司令當下幹的活比抓g黨更重要?
環顧了下病房四周,李盛簡單的嗯了一聲,拉過吳秘書的脖頸,僅用對方能聽到的聲音囑咐,最近去和司令侍從處的人套套話,自己要知道熊司令在搞什麼大活動。
吳秘書點頭記下,又透露近期CC的偵查活動極為不順,原本暴露的聯絡點,一夜之間全部人去樓空,他們老是撲空。
據張充分析,g黨上海站的管理層,極有可能已經更新換代,現在他們都用新的密碼本和聯絡方式,即便有幸抓到一個小幹部,那人也隻是個斷線的風筝,沒有任何用處了。
當然得換聯絡點啊,難道傻站着等特務打上門,這也從側面說明,上海站的事務正逐步恢複中,李盛欣慰裡帶着一絲悲傷,可惜自己和下線們也成了懸在半空的風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聯系上組織。
面前的烤雞瞬間沒那麼香了,李盛悶悶地咬了一口雞肉……
呼——
門洞大開,加護病房不過十來個平方,驟然被闖入的特務擠得滿滿當當。
放下碗筷,李盛沉着臉掃視闖入者們,全部都是新面孔,而他們的領導——張充在最後才背着手走進來,一副派頭十足的模樣。
嘔,張瘋子什麼時候不好來,偏在飯點來惡心自己,真是令人倒胃口。不過門面上,李盛拱手對張充表示了歡迎,自己在吃飯沒空招待,讓他自便,講完津津有味的在張充面前啃起了雞腿。
“李科長,身受重傷還能有那麼好的胃口,我真是羨慕你。”張充踱步到病床旁,
呵呵,黃鼠狼拜年沒安好心,明明是來看自己死沒死,李盛冷笑道:“要不張股長受點累,給自己腦袋來一梭子,然後住樓下精神科,咱們好當個同院病友,省的你羨慕。”
兩人每次寒暄總是夾槍帶棒,張充壓着脾氣回嘴:“不用,你的八字比你嘴還硬,住邊上,我怕被你克死。”
“哈哈哈,張股長膽子怎麼變小啦,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幹活不要命的張充嗎?”李盛故意用油膩的髒手拍了拍張充的肩膀,淺灰色的中山裝上立刻留下一個手印子。
張充惡狠狠地瞪了李盛一眼,猛地一拳擊打到李盛臉上。
哎喲!
一聲慘叫,李盛捂着臉順勢倒在病床上,同時給吳秘書遞了個眼神,張充的動作太快以至于吳秘書他們都沒反應過來。大驚下,兩名守衛的宣發科隊員迅速拔槍。
可惜他們人數太少,與他人對峙幾乎沒有威懾力。
面對怒氣沖沖的隊員們,吳秘書冷靜地命令兩人收槍,轉頭厲聲責問:“張股長,我們科長乃是警備司令部的人,一個忠心耿耿為黨國事業受傷的軍人,卻被人肆意欺辱。這件事鄙人一定會上報給熊司令,請他來裁決。”
啪,一記極響亮的耳光,把吳秘書的臉都打偏了,眼鏡歪歪扭扭的挂在鼻梁上。
“上級們在談話時,下級不要插嘴。一點規矩都沒有。”張充陰瑟瑟的聲音好像沒有情感的機器。
默默扶正眼鏡,吳秘書臉上漸漸浮起一片紅印,不卑不亢的回道:“張股長自重,你并不是我的長官,無權打我,如果您今天非要鬧事,那鄙人将會誓死捍衛我司令部的尊嚴。”
張充眼神愈發兇狠,剛要發難,手腕被套上一隻冰冷的“銀镯子”,李盛冷哼一聲,我的人你沒資格動!反手就把另一隻“銀镯子”套在了床欄上,任憑張充如何掙紮也無濟于事。
兩人面對面對峙,張充死死盯着李盛,眼神似乎在說你的伎倆已經被我識破了,快召吧g黨。
可李盛滿不在乎的拍拍手,虛弱的斜躺在床上,好似用了很大力氣:“張股長太熱情了,送哥哥那麼大一份禮,哥哥我不回個禮都不好意思。”
“你裝什麼傻,黃貴的死是你一手策劃的吧!”張充一把扯過李盛的衣領,語氣裡是十分的笃定。
“說的話得過腦子,我受傷入院前黃貴還有氣呢,大家都能為我作證。怎麼到你手裡反倒死了呢。”李盛點着張充的胸口争鋒相對,“他死了,這個責任你覺得該你負,還是我負?”
“呵呵,當時你說你看到一個秃頂,隻有你看到,你任何一個手下都表示沒見過。你怎麼解釋?”張充氣急敗壞的問道。
“我眼神好呗。再說了,雖然他們沒看到人,可大家都聽到有個男人喊了一聲’走你’,你沒聾,肯定也聽到了。”李盛淡定的回複。
屋内的溫度跌到了冰點,李盛心中卻疑惑張充為何會突然發難,尤其從打人開始就一直想激怒自己,難道他得到了什麼決定性的證據?
不,若他真有證據,現在就該是抓捕了,而不是氣急敗壞的發怒。
那邊張充開始闡述自己的假設,他嘗試用g黨的思維部署,這次暗殺絕不是臨時撞見,而是g黨蓄謀已久。
由于黃貴是臨時起意去老西門吃飯,那g黨收到什麼信号,才會發起進攻就是個大問題,為了趕盡殺絕,最好的方法就是裡應外合。
張充表示他今天特地再去了老西門吃飯,可是今天的飯菜鹹淡适中,不似昨天那般鹹。菜是李盛點的,他懷疑李盛用特殊的方法給後廚下命令,讓他們菜品做的鹹些。然後引導大家去那有老虎竈的弄堂裡等。
“哎,菜品鹹不鹹你該問大廚啊。”李盛忍不住回嘴。
“還用你說,我早把大廚扣起來刑訊了一遍。但是他嘴很硬,什麼都問不出。”張充忽然笑了,“我實在是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在保護誰,隻能用皮鞭沾鹽水一遍又一遍問他。”
張瘋子真特麼純純有病,禍害無辜的老百姓,李盛冷哼一聲,扭過頭不再搭理張充,被子下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然而他不能露出任何愧疚的情緒。
“怎麼打碎你們高貴的自尊心了,為了保自己一命,導緻老百姓被打的遍體鱗傷。哼,你們g黨同我們一樣不擇手段,也沒有很高尚嗎。”張充語氣愈發猖狂。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明知問不出結果,偏偏要拿無辜的人出氣,就是為了刺激自己神經,但是李盛也摸清楚了,張充是真的沒有證據,激怒是審訊的一種手法而已。
“張充,你扪心自問,你搞出這出鬧劇是為了什麼?黃貴死了得找人背鍋是吧。别懷疑東懷疑西了。你覺得我就是g黨我就是吧,來,你抓我,CC的酷刑都給我上一遍,屈打成招對CC來說也不是啥難事。”李盛俨然一副滾刀肉的模樣。
“你可以繼續嘴硬,不過受沒受傷,得找個真大夫驗驗。進來,給李科長驗傷。”在張充的呼喚下,從門外走進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你最好乖乖配合,不然我就去你兒子的學校,請孩子喝下午茶。”張充滿不在乎的支起胳膊,冰冷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愉悅。
瞪了一眼張充,李盛非常清楚他為了抓g黨,什麼都能幹的出來。
啪啪啪,李盛突然拍手叫好:“是該驗傷,你剛剛打我一拳,我得定個等級,好去找徐經理告狀。不過不是你的人。”
叮咚~李盛不由分說按下床頭的呼叫警鈴,一連串動作形如流水,好像一切都那麼的理所應當。
被綁住的張充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了手铐,得意的展示了自己自由的雙手,走到大門前,反鎖住,他的意思就是任何人都不能進來。
一把推過白衣大夫,張充蠻橫的說道:“快!驗傷,别讓我說第二遍。”
“張股長,你不要太過分了。難道是欺負我淞滬司令部無人嗎?”吳秘書攔住醫生的去路,書生氣的臉龐升起愠怒之色。
唰的抽出配槍,張充頂着吳秘書的腦袋威脅:“我看你想早點下去……”
哐——
随着粗暴的撞擊聲,白色的木門大開,一隊身着制服的衛兵恭敬的站在門兩旁,張充的瞳孔瞬間收縮,他來不及阻止,熊司令已經大步流星的他進入病房。
他身後也跟着一名白衣大夫,那人有些年紀,氣質很是沉穩親切,笑起來就像一尊彌勒佛。
“一個小小的股長都敢放肆,成何體統!”熊司令厲聲呵斥,淩厲的眼神一一劃過CC的特務,張充更是大氣都不敢喘,即便是CC的最高掌權者二陳叔侄兩,也不敢在熊司令面前大呼小叫。
“熊司令誤會了,若沒證據,我哪敢出手。”張充小聲抗議,“李盛受傷時的血衣,我特地讨走了。那上面根本不是人血。我懷疑他和g黨裡應外合演苦肉計。”
沒料到張充會懷疑到他傷口作假的份上,李盛靈機一動大聲罵道:“卧槽,張充你特麼是個變态吧,我已婚有孩,夫妻和睦,對你完全沒興趣。你少打我歪主意。”
他的聲音像是醍醐灌頂,大家的目光全部落向張充,有鄙視,有惡心,有憤怒,還有一絲同情。
熊司令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掃動,轉頭卻像變臉似的和顔悅色對李盛說道:“小李啊,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什麼人血不人血,你就驗給他們看,我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武主任慢慢走過來,李盛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自己确實沒有外傷,那時候就不該聽小何的勸,真受傷才能演好苦肉計。
這會兒隻能硬着頭皮上了,在衆目睽睽下,李盛無奈的解開衣扣。
誰知武主任隻是拿着聽診器聽了一小會,然後舉起一個小手電筒,對着他的眼睛照了兩下,接着舉起手指問了幾個常規問題,這是幾?有沒有頭暈、惡心、耳鳴的症狀?……
李盛配合的好好回答,武主任檢查到李盛臉上的淤青時,長長的歎了口氣,這可把李盛吓得欲哭無淚,大夫你幾個意思啊,自己是不是沒活頭啦?
“不好意思,我早上剛做了個開顱手術,有些累,你不要怕。”武主任似乎看出李盛的心思,立刻解釋他隻是輕微的腦震蕩。
李盛之前的X光片上有2個極微小的出血點,正常情況下隻要靜養就好,但是他臉上又被打了一拳,武主任提議再拍張片子看看,以防出血點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