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刀,磨剪刀——”
不遠處的弄堂裡傳來陣陣吆喝聲,令甯靜的午後多了幾分煙火氣,老虎竈前一對戴着白袖套的年輕夫妻正在忙碌,男人看火扇扇子,女人麻利的給附近居民灌熱水瓶。
咕噜咕噜,又一壺熱水燒開了,男人取下滾燙的水壺,掀開蓋子,扇走多餘的蒸汽,黃貴等人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敲着桌子讓男人趕緊倒水。
拿起抹布,男人一邊擦桌子,一邊讪笑着解釋現在水太燙了,等涼一會再倒。
“你們店裡就沒預備涼水嗎?這麼燙怎麼喝啊?”黃貴氣憤的猛錘桌子,破爛的小木桌撐不住,晃了幾下。
“啊?來我們這都是買熱……”男人讷讷的說道。
男人話沒說完就被老婆推到一旁,老闆娘提壺倒水,動作一如剛才的幹練,同時接過話茬:“有的,有的,我去屋裡取,稍等。”
攬過碗,黃貴滿意的吹了下熱氣,誇獎老闆娘機靈,開門做生意就該靈活些。
“削刀,磨剪刀——”
吆喝聲由遠及近,李盛叼着煙,掏出随身的金懷表,懷表的分針正好落在12上,時間剛剛好,他滿意的合上懷表,光滑的背面将弄堂裡的景色反射到了上面,一輛架着小闆凳的自行車慢悠悠的出現在弄堂口。
當李盛把懷表塞回去的那刻,募地手腕被扣住,身旁的黃貴睜大眼睛仔細觀摩那塊金懷表,嘴裡啧啧稱奇,這麼大一塊懷表得多少金子啊,還有雕花,什麼花呀?
眉頭一皺,李盛故作不耐煩的收回到上衣口袋裡,隻露出細細的金鍊條,在陽光下搖曳出亮眼的光澤。
對面的張充靠在柱子上,抓準機會揶揄:“李科長别那麼小氣嗎,人家隻是想開開眼。”
“我哪是怕黃貴看,我是怕張股長你看到,那些個金銀俗物,怎能污了您這位大清官的眼睛呢。”李盛皮笑肉不笑的轉頭對黃貴說道,“以後你入了黨國,何止一塊金懷表,好好表現,一個月就能買一塊金懷表。”
聞言,黃貴眼睛一亮,可目光掃過張充陰沉的臉後,又變為霜打的茄子,不敢再出聲,默默吹着碗裡的熱氣。
正巧老闆娘取來青花瓷水壺,為每人碗裡都加了小半碗涼水,黃貴嫌婦道人家小手小腳,揮手讓老闆娘忙自己的去吧,他們自己來倒。
“李科長過于誇張了,我比那g黨不過是薪水獎金高些,都是辛苦血汗錢,可比不過你的賺錢路子多,黑的白的一口氣全能咽下去。”張充阻止了黃貴殷勤的倒水,語氣裡滿是不屑。
呵呵,這是在嫉妒他能黑白兩道通吃嗎,李盛攆滅煙頭,不以為然的喝了口溫水,餘光瞥向弄堂的另一端,他手下的人正在盤查五個路過的年輕女工和一輛載滿煤氣罐的三輪車。
午後的密雲如同慵懶的橘貓,團在天際,緩慢的飄過衆人的頭頂,除了水壺裡的咕噜聲,弄堂裡幾乎沒有多餘的雜音,直到……
“削刀,磨剪刀——”
此刻吆喝聲清清楚楚的出現在身後,二樓窗口忽然冒出一張老婦人的臉:“師傅,停一停,吾有把剪刀要磨。”
“好嘞。”磨刀師傅停好自行車,剛摘下自己的小闆凳,就被兩個特務反手扣在牆上盤問,都是常規問題,加之搜身也沒搜出什麼可疑的物品,人才被放開。
獲得自由後,磨刀師傅第一件事就是拎個小紅水桶,向老虎竈的夫婦讨半桶涼水磨刀用。
相比李盛他們的淡定,黃貴顯得極為緊張,桌下輕踢了一下李盛,附耳提醒g黨鋤奸時最喜歡假扮平頭百姓,突然給你緻命一擊,喝完水快回安全屋吧。
兩人同時看向身後的樓道口,磨刀師傅不慌不忙的接過老婦人手中的剪刀,架好輪子狀的磨刀石,又用手灑了些水。
行為正常,黃貴失神了大概1秒似乎在糾結,李盛拍了下黃貴的肩膀示意他安心,他們這麼多人呢,g黨這會兒派人來鋤奸就是自投羅網。
呼~~
一陣奇怪的風聲擦過耳畔,還沒來得及看清是啥,李盛就覺得脖子一涼,猛地起腿踢開黃貴。
當!
一柄泛着寒光的飛刀直挺挺的插.在木柱上,毫無準備的黃貴硬挨了一腳,摔倒在地,疼的他直罵娘。
“艹!”對面的張充差點被紮到,還沒來得及怼李盛,砰,有個小特務緊張之下開了槍,瞬間女工們發出驚呼聲,送煤氣罐的小夥吓得手一松,兩個松綠的煤氣罐滴溜溜的向他們滾來。
“别開槍!”張充話音落地的同時,弄堂又出現了變化。
破風聲中,一把匕首橫空飛出,瞬間卡在了煤氣罐的閥門處,随着煤氣罐的滾動,衆人都聞到一股難聞的臭雞蛋味竄入鼻腔。
完了,煤氣洩漏了!
來不及多說,李盛趕緊上前幫着已經呆滞的男人熄滅明火,噗嘶!噗嘶!老闆娘領會了他的意圖,直接拿了水瓢滅了老虎竈裡的明火。
焦糊味混着臭雞蛋味聞多了,李盛隻覺得頭暈目眩,胃裡直犯惡心,他強忍不适厲聲叫道:“别開槍,别抽煙,别點明火,慢慢往外撤退。”
煤氣罐可不是開玩笑的東西,周圍的小特務吓得汗毛都豎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一百八十度轉身,撒丫子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