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誤導還有點點作用。”王人庸翹起小手指表示贊賞,“但是就算等比例縮放還是能看出來手工裁剪的痕迹,而且袖珍相機由于體積,取景寬幅有限。你倒黴正好遇上懂行的人,細微的差别能決定生死。”
沒在意老王賤賤的手勢,清澄總覺得哪裡不對,東洋殺手又是怎麼來的?隻是因為讓他們丢了面子就要殺自己?那為什麼不殺别的編輯?
清澄把疑問抛給王人庸,老王也覺得有點蹊跷,小童案這波風頭已經過去,東洋人完全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何必節外生枝呢。
“晚點帶你去看看屍體,你自己查吧。”王人庸臉上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笑容,“我們現在遇到的最大挑戰是蔣校長的私人王牌——調查通訊小組,内部叫他們十人團,組長姓戴,很麻煩的一個瘋子。”
清澄等着王人庸繼續說下去。
“第一次聽說吧,他們和CC系不一樣,不懂什麼策反啊,精神.洗.腦這套。他們鎖定目标後,直接滅口,殺錯了也沒事,他們的準則是甯殺錯,不放過。”王人庸龇牙比了抹脖子的動作。
清澄心下一沉,陳鹞被調走的罪魁禍首,原來是自己,自己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隻要派了王牌十人團,不管高峻霄去不去中原,陳鹞作為嫡系親兒子一定會被調走。蔣校長出了名的護短,肯定怕陳鹞受牽連。
清澄感到自己的思緒淩亂地結成一張網,越網越緊。她以後可怎麼面對高峻霄啊!
“你要是覺得對不起人家,以身相許就行了,什麼恩什麼冤,全一筆勾銷,男人的快樂有時候就這麼樸實。”王人庸開玩笑似向清澄提議,“結婚報告抓緊時間打,你年紀也不小了。”
王人庸的玩笑沒有讓清澄釋懷,既然是王牌肯定有自己的殺手锏,徐州城将要不太平了。
“哎呀,你先别急着把鍋往自己身上扣,十人團說到底還是見不得光的特務,他們不敢得罪實權将領,陳鹞被調走主因是國府内部的糾紛。而且十人團存在的意義就是對付我們。”王人庸露出招牌的露齒笑,“我們已經暫停了徐州城所有的地下活動,讓他們看不到摸不着。”
清澄忽然想起搜查醫院的偵緝隊,他們身邊的黑衣人難道就是十人團的特務?在查什麼人?
“查個屁,假的,那是圍點打援。本來我在龍泉閣等你出院,但是聽到偵緝隊去搜查醫院,就怕你沖出去救人,我再警告你一遍生存是第一位的,嘴上說着我幹這行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這都是蠢話。”說着說着王人庸習慣性的大嗓門。
吓得清澄趕緊踢了他一腳,還好周圍沒人。中午的蟬鳴又格外賣力,掩蓋了部分聲音。
王人庸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你這點做得不錯,不然真把你組織關系退回去。那個……謹慎是一種習慣要慢慢培養,我也要加強,這方面你同高峻霄多學習一下,他辦事真的滴水不漏。”
可清澄眼尖的看到黃綠色的身影從病房大樓出來,尴尬的用手扶住額頭,王人庸的嘴大概是開過光了,說曹操曹操就到,現在走都來不及了。
“别虛,我倆隻是在納涼聊天。”王人庸用報紙輕拍了下清澄的背提醒她别露怯。
“但是他認識你啊。”清澄壓低嗓音回道。
“你不也認識我嗎,故友重逢,懂吧。何小姐,你什麼時候出院啊?”王人庸一秒入戲瞬間換上一副生意人的客氣嘴臉。
清澄隻能硬着頭皮配合他演戲一邊還要觀察高峻霄的動向:“就這幾天吧,休養的差不多了。王先生你呢,什麼時候回上海?”
高峻霄距離50m。
“我還得待個十天半個月吧,生意場沒辦法。等我回上海後,再請何小姐吃飯啊。”
“王先生,您太客氣了。”随着高峻霄的距離越來越近,清澄的心率也越來越快。
高峻霄距離30m,
高峻霄距離20m,
高峻霄距離10m。
這邊兩人一搭一唱聊着天,那邊高峻霄已經發現石亭中的兩人,雙眉微蹙,深邃的黑眸裡仿佛隔着一層飄渺的雲霧,在亭外駐足幾秒後才踏入石亭。
沒等高峻霄開口,老王大聲叫到:“哎呀,這不是高先生嗎。好巧好巧。”
老王這一驚一乍的,害的清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真巧啊,王先生也來徐州城了,怎麼生病了啊?要不要緊?”高峻霄關切的問道。
“小毛病,腸胃炎,大概是吃酒席,吃到不幹淨的東西啦。”王人庸擺着手客氣的回答道。
看着兩人迎來送往的寒暄,清澄忍着翻白眼的沖動,在心裡淬了兩人一口唾沫,啊呸,虛僞的男人!
一個老想着怎麼給高峻霄挖坑,要騙他的錢,一個在背後罵人家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威脅早晚要讓老王關門大吉。
哼!這會兒見了面勾肩搭背的,倒像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真的沒眼看。清澄正想着兩人敢不敢再虛僞一點?然後他們就約好了後天晚上去喝酒。
啥,還喝酒?清澄感到自己腦中仿佛有點燃的炮竹,噼裡啪啦的響着,默默深吸一口氣以平複情緒,她覺得自己對酒肉朋友,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阿霄,人家王先生是腸胃炎,怎麼能勸人喝酒呢,傷胃。”清澄也換上一副平易近人的笑臉,不動聲色把高峻霄拉回身邊,同時用眼神警告王人庸:剛出來,别浪。
似乎是感受到清澄隐隐散發的怨氣,高峻霄趕緊向王人庸介紹這是自己的女友。
王人庸瞪大眼睛一臉“興奮”的表示,那時候在義學就看出來他們兩個有戲,果然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喝酒可以約着一起喝茶嗎。
秉持着多年以來良好的教養,清澄才能克制住一巴掌扇醒王人庸的沖動,團結的任務既然交給她了,老王你就别插手了,免得引起高峻霄的懷疑。
清澄果斷拉着高峻霄消失在花園裡。高峻霄,他比特務危險多了。
再見到王人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他叫上清澄、胡玉坤、蔡少康幾人,在醫院密室中開會。
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王人庸讓清澄不要再局限于小童案的陰影中,他們原本的任務就是找出礦場的秘密,不能再耽擱了。
鑒于十人團還在徐州城活動,為了同志們的安全,他們不能動用徐州城的任何地下交通網絡,所以老王隻把胡玉坤和菜頭喚醒,他們跟進礦場時間最久,最清楚細節。
王人庸先展示了自己的成果,他把菜頭從煤礦中帶出的幾塊石頭拿去分析,證實那些石頭正是銅鐵礦,而且大概率就是制造黑市武器的原礦石。
老王特地在銅鐵兩字上加重語氣,胡玉坤的表情也凝重起來:“煤礦有時候也會有少部分伴生礦,你不能憑幾塊石頭就判定那邊有兵工廠。你知道這種性質有多嚴重嗎?”
“我知道,所以咱們需要親自去鳳山查證。你說說你的調查結果吧。”王人庸岔開話題。
經胡玉坤他們查證,鳳山附近确實有座秘密建築,門口還有不少東洋人在把守,盤查非常嚴格,需要通行證一類的東西。
不過菜頭曾從車轱辘那搜出過一封推薦信,應該能當通行證用。
這下又回到最初的問題,車轱辘要送一批少女進去,他們又不能拿真的女同胞去犯險,男同志也都在休眠中,所以貨源怎麼辦?
棘手的問題讓大家一籌莫展,會議陷入了僵局。
最後還是王人庸神通廣大,給某位領導打了個電話,笑嘻嘻的說了幾句俏皮話,用厚臉皮成功把鳳山民團的指揮權拿到手了。
有人就好辦事,尤其有老王和清澄兩位變裝好手在,鐘馗再世都能給他畫成西施捧心。
别人都沒問題了,然而清澄還有個大問題,怎麼避開高峻霄?他的指揮所就設在統一街,擡頭不見低頭見。而且小童案已結,清澄的出差也接近尾聲,她沒有理由再留在徐州城了。
既然沒有理由留在徐州,王人庸讓她出院後盡快買車票回上海,不過不是真的回去,而是在下一站就下車,屆時老王會在車站等她,他們先去山裡找民團的頭頭碰個面,制定下具體的作戰方針。
至于高峻霄會不會打電話查她崗,這個不好說,清澄表示他有時候真的很無聊。
王人庸思索片刻決定讓艾瑞瑞住到清澄家去,假裝感冒幫清澄在家辦公,順便幫清澄把家裡人也糊弄過去,但是下個月的工資至少給人家瑞瑞一半。
老王算的精,還好清澄大氣,爽快的答應下來,這篇就算翻過去了。她現在就等着高峻霄抽空,來給她辦出院手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