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焓默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不同步的記憶幾乎注定會讓他們陷入互相猜忌的困境。隐瞞和擔憂會使他們走向必然失敗的結局，就像之前那樣，分裂，最終走向滅亡。

但付焓默仍在猶豫。他看着同樣扭過頭的宮溯甯，認真評估告訴對方真相後可能出現的結局。

“你既然不知道從哪裡說起，那就由我先說吧。”宮溯甯突然開口，“阿焓，我之前一直在考慮什麼時候把我既知的信息告訴你。這裡是永夜國度，我怕在我告訴你之後會對你造成心理壓力，也怕因為我未能及時告知而将你置于危險境地。但在我的視角裡，你在睡了一覺後突然知曉了一切。你醒來後問我‘這是第幾天’，我猜，你是在夢裡經曆了接下來的很多天，還見到了我們未能遇見的村長。”

付焓默思忖了一下，點點頭：“這也算是一種理解方式。我的确經曆了并不完整的一天。”

“所以，你的一天中，最後的結局是被我......？”宮溯甯顯然不願說出那兩個字。

“我認為不是。”

付焓默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迷茫：“被你殺掉的記憶非常突兀且混沌。我猜測我的結局是在認出葉子上的符文後被村民滅口，之後在‘醒來’的時候插入了一段陌生記憶。”

“葉子上的符文？”

于是慢慢的，付焓默對宮溯甯講述了在“圓墓村”中短暫的經曆，以及他當時對整個侵蝕泡的猜想。

“......我還沒來得及想起那個符文的來曆，就被強行帶離了。”付焓默總結道，“有關時間線的推理應該沒問題，但現在來看，記憶的重置才是最大的問題所在。你有什麼想法嗎？”

“記憶重置......”宮溯甯若有所思，“這麼看來，你的經曆或許不是夢，而是整個時間線重置到了現在。但這又有矛盾點，為什麼重置會發生位日期的挪移？按照你的推斷，每一天都是單獨的循環，但重置卻是将你重置到了這個日期？”

“嗯，而且在那個時間線，你的記憶明顯超前于我的記憶，但重置之後，你明顯忘卻了未來的所有記憶。我們如今的讨論究竟會不會導緻已然發生的未來？”付焓默輕歎，“所以你也明白，我之前在猶豫什麼。”

“是死亡。”宮溯甯突兀地說。

“什麼？”

“導緻時間重置的因素是死亡。”宮溯甯冷靜地分析，“與此同時，死亡會帶來記憶的保留。因為我們倆的死亡不可能完全同步，因此出現了我們雙方記憶的不匹配。換言之，我們倆中間一個人的死亡會導緻整體的時間重置，而死亡者會保留所有記憶，生還者則會喪失所有記憶。為了使時間正常流逝，我們需要保證雙方不死。一旦出現不同步的生死，我們就會産生記憶的錯亂。”

付焓默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隻有将死亡保證在同一個人身上，才能保留所有線索？”

“嗯，所以在上一個回合，是我在保留線索，而你持續重置。但這又出現了新的問題。”宮溯甯摸摸下巴，黑暗中，他在嘗試審視未來的自己。

“我們兩個人的重置時間點不一定相同。”付焓默也跟他想到了一起，“我的這一次死亡将你我重置到了第一天的淩晨，但我的下一次死亡或者你的死亡後的重置時間不一定相同。不，應該是一定不同。”

他回想着在進入圓墓村之前和之後宮溯甯的表現，大緻明白了：“你之前的死亡重置時間在我們進入辦喪事時間線的一刻，因為你之前的表現都很正常。”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性......”宮溯甯慢吞吞地說，“有沒有可能，記憶保留者是根據誰第一個死來決定的？在你死後，說不定時間線還有短暫的保留時間？”

“為什麼會這樣想？”

宮溯甯垂下眼，把玩着付焓默的手指：“嗯......因為我了解我自己。在你的口中，未來的我将你強行留在了村長家。一般情況下，如果你不做那種傷害自己的事，我不會那麼強硬。”

“但當第一個人死去後，第二個人注定會在下一次重置失去記憶呀？”付焓默有些困惑，“你說的那種情況是，在我死後，你依舊保留了記憶，所以導緻了心理上的扭曲？這樣就形成了悖論。”

“......總之無論哪種情況，在第一個人死去後都會成為無意義的時間線，所以可以将模型簡化為之前我們讨論的那種。”宮溯甯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所以，我們現在下一步該怎麼做？”

“為了保證不再出現線索丢失的情況，我們最好實時同步線索。拒絕個人英雄主義。為了最大程度保留線索，誰都不能随意去死。”付焓默伸出小拇指，跟宮溯甯強行拉了個鈎，“至于下一步......去井邊看看？”

宮溯甯點點頭：“好，我們需要在和平的時間線搜集盡可能多的線索。”

兩人在夜幕中朝着井口靠近。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的草叢中，一雙泛白的眼睛正無聲無息地注視着他們，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井口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