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風疾了。
勁風卷起黃沙塵煙扶搖登天,密雲得色,愈發晦暗,陰沉沉壓進山谷。狂風以山谷為眼,自四面八方迸發,怒吼撕絞而來。
風谷陰暗迷離。
嗖嗖嗖——
數支羽箭隐于晦暗,乘風襲來,擊中奔來的獵犬。
受擊獵犬嗚咽着飛沖離隊,踉跄着向斜前側栽滾過去,正迎上劈斬而來的刀刃。
刀法利落,割喉斷箭一氣呵成,頃刻間,五隻中箭獵犬斃命倒伏。
奉行信步甩刀,刀身狗血灑落。
眨眼間,第二梯隊獵犬已至。
她翻轉掌腕,提刀橫斬,穿過噴落血瀑,改手豎劈。
心肝腸肚嘩啦啦淌了滿地,屍體橫七豎八倒伏抽搐。獵犬非但不退,反被血氣刺激得越發兇猛,很快将她團團圍住。
犬吠不止,風沙更濃。
她在黃沙血雨裡揮刀,殺氣浸盛。
忽而,一隻獵犬調轉方向,吼叫着向她身後撲去。
奉行愕然回頭。
本該遠離此地的六人紛紛折回,就連那瘦弱老人,也正氣喘籲籲地趕來。
“姑娘,我們幫你。”
“該死的畜牲,來來來咬我啊!看我不活剝你的皮!”
六人一面咒罵,一面抓沙撿石砸去,挑釁着圍擊奉行的獵犬。
目标驟增,再幾隻獵犬成隊去撲另外幾人。
奉行顧不得眼前,狠狠踢開身邊獵犬,蹬地追跟。
他們驚懼萬分卻不後退,直面襲來的獵犬,手忙腳亂地與之纏鬥。奉行的刀立時追來,捅進犬腹,瞬息抽刀轉身,砍上另外一隻。
奉行腳步如風,刀舞遊龍,四處血肉橫飛。
烏雲間,悄悄透出一線日光,繼而摧枯拉朽,吞風破雲曬地。
黃沙驟落,吠聲漸弱。
風寂雲靜,山谷中喘息陣陣,嗚咽頻頻。
狗群盡數伏倒,六人驚魂未定,警惕地望着遍地血屍。許久未見動靜,六人後知後覺雙腿發軟,相繼倒卧在地,蓦地仰天大笑起來。
奉行仍提着刀,頭頂烈日,直視前方。
六人也有所覺察,忙噤了笑,爬起身擠成一團。
趙子谛已經小跑趕來。
倒地的獵犬瞧也不瞧,無視掉抱團發抖的六人,他踩過屍山,跨過血河,隻在奉行身前站定,目光炯炯盯看她浴血之姿,貪婪地嗅着她散發出的血腥氣。
奉行舉刀,将刀尖輕輕平搭在他肩頭。
刀在頸側,隻需輕輕一劃,便可割斷對方喉嚨。
她道:“公子,我赢了。”
“好,很好,我喜歡。”
對近在咫尺的刀,趙子谛毫無懼色。更在奉行疑惑的目光中歪了歪頭,伸出舌頭輕輕舔舐着已經豁口的刀刃,同時直勾勾地盯在奉行臉上。
這期間,趙結趕到。
看到那目光,眼瞳緊縮,呼吸一窒。
同為男子,他看得明白。
有别于陸調羽的赤誠,不同于商悫的羞怯,那是情欲。
赤裸裸的情欲。
不假思索,趙結捉刀。
難說有意還是無意,刃鋒先是緊緊貼上趙子谛的脖頸,随後才被緩緩推開。
刀被壓到一旁,奉行順勢收刀。
趙結提了提袖,不動聲色捏住衣袖,擦拭刀鋒在趙子谛脖頸間印下的鮮紅血線。
趙子谛的目光仍鎖在奉行身上:“妙人兒,你确實赢了。所以從現在開始,你歸我了。”
趙結上前卸了奉行的刀,好似生了莫大的興趣,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審視着她,而後道:“本宮來到夏城,借居王府,缺個貼身伺候的奴婢,就她吧。”
趙子谛陡然轉臉看來。
面色慘白,眉眼漆黑,唇色血紅——那是剛剛舔來的刀尖血,還未吞淨。浮誇猙獰的表情逐漸消失,皮肉的扭曲彎疊變得平整,顯出原本的陰郁俊美。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粗長,臉色越發陰沉。
趙結無動于衷:“世子,可否?”
他的嘴角微微抖動,咬牙切齒地回答:“表哥要,我豈能不給?”
刀被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