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了一條又一條語音糾正方案裡的錯誤,甚至提醒她有一些敏感事件不要放在方案裡,反而對淩度不利。
語音加文字交替發過去,一頁一頁,沒有一字提到感情。
潛意識裡,他願意遵守她提的一切規則,隻要不分手就行。
朋友調侃靳峰:“什麼時候需要靳總做這麼細緻的工作了?手下養的人都是廢物嗎?”
靳峰倒是坦蕩:“這個方案特殊,隻能我看。”
章夏把靳峰的意見逐條閱讀,逐條吸收,修改整理。隻回兩字:【謝謝。】
像是回複一個生疏的人,連個稱呼都沒有,讓靳峰心裡空空蕩蕩的。
他清楚記得以前指導她工作時,都會得到她的撒嬌,可是現在,洋洋灑灑逐字逐句地指導,也不過隻有謝謝兩個字。
靳峰坐着出神,心情完全不在打球上。一臉凝重地思考着兩人之間的問題。
他想如果她一直推開他,是不是就真的分開了?如果這麼分開了,她能過得更好嗎?她可以照顧好自己嗎?
他又想到章夏家裡的冰箱已經空了,沒有水果,沒有零食,咖啡豆也已經見底了…
越想越沒辦法停下來,完全沒心思打球,索性直接離開了球場。
傍晚,靳峰提着兩個超市袋子來到章夏公寓。
她沒有收回靳峰手裡的鑰匙,以至于靳峰進屋時,章夏正穿着吊帶睡衣站在客廳吃驚地盯着他。
看到靳峰的着裝有刻意修飾過,狀态不錯的樣子,章夏有些羨慕,羨慕他還有打理自己的精力。
那雙眼睛依然空泛無神,卻有讓靳峰手足無措之力。
靳峰立刻解釋道:“我明天回北城,給你買點吃的。“
“哦。”
靳峰見章夏沒直接拒絕,便進來收拾起冰箱,把袋子裡的水果食物一樣一樣碼進去,整整齊齊,嘴上還念念有詞:“每天必須吃水果,必須補充維生素,還要多出去走走,多曬太陽。”
章夏還是沒說話,隻是繼續在客廳裡踱來踱去。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他問。
“不用。”
靳峰瞥一眼章夏的身影,透過絲質睡衣,可以看到那具熟悉的身體。胸形若隐若現,他想,她原本是他的。偏偏就不讓碰了。
那個更愛對方的人,隻能一次次地被分手,聽之任之,毫無尊嚴,又别無選擇。靳峰深有體會。
章夏回過身,兩人突然四目相對。
靳峰緊張地捏緊手中的水果盒,結巴地說:“我把水果放冰箱就走,不打擾你…”
章夏咬了一下沒有血色的下唇,踟蹰片刻:“你能幫我個忙嗎?”
“啊?”
章夏欲言又止,還是說出了心事:“顧林威要把琴房送給我,我不想要…你能幫我和他的律師溝通嗎?”
“好。交給我。”靳峰爽快答應,他希望章夏需要他,一直需要他。
章夏:“還有那些唱片…”
“都保存在家裡的儲藏室裡了。”
“有些唱片纏着保鮮膜,上面貼着聯系人和地址,顧林威交待過,要幫忙寄給他朋友們。”她的聲音很小,細細的,有氣無力地。
“好。我幫他寄。”他又答應下來。
“謝謝。”章夏低頭轉身,自顧回到卧室去了,多一句話都沒有。
靳峰把買來的吃的全部放好。看到桌子上擺個本子,翻到當前頁,上面大概記錄着靳峰對直播方案提出的意見。
他提筆在旁邊的空白頁寫下:“記得要把冰箱裡東西吃完。”
屋子很靜,能夠聽見筆尖的摩擦聲,日落的餘晖從牆上掃過,周圍的陳設一下變得黯淡無光。
他仿佛看到那天,他們在黯淡的玄關處動情,仔細算算,隻是幾個月前的事情。
在這間不大的公寓裡,到處閃着兩人的回憶,靳峰握緊鋼筆,認真寫下:
“你安靜你的,我不打擾。但我沒有離開,我就站在你身後,你想看到我就轉身告訴我,我會出現在你的身邊。”
到底還是放不下她,他敲敲房門說:“我走了?”
“好。”
靳峰走得那般戀戀不舍。
這是顧林威去世的第7天,章夏繼續被夢境糾纏,夢還是那個夢,但她已經适應了。
當顧林威出現在夢裡再次說自己沒死時,章夏已經接受了這句話,還對顧林威說:“你真的死了,這隻是夢。”
夢裡的顧林威便心平氣和地說出更多細節,證明自己沒有死,夢境被拉長,章夏的睡眠時間也變長,夢裡的緊張忐忑一樣被拉長,最後還是會被驚醒,床單被虛汗浸濕。
伴着微弱的晨光,章夏需要不短的時間來區分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