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論的範疇實在是超過了亮正常的守備範圍,而且和進藤光一個女孩子讨論這種話題,再怎麼說也有些過于超現實了。與其說是限制級,倒不如說是令人一頭霧水更恰當。進藤的目光太過單純天然,以至于塔矢亮本人甚至一時都沒有想起害羞這回事。
亮遲疑着回答,有些茫然:“我倒是……無所謂?反正也不影響下棋?如果不是下棋的對手的話,那就更加無所謂了……”
這個答案在大人們看來,實在是很孩子氣。不過,這種不解風情的直男回答很好地取悅了進藤光,令她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神情。
果然,塔矢和自己是一樣的啊。隻有圍棋才是最重要的,别的怎麼樣都好。最理解她的人,除了塔矢别無他人。
“看吧,我就說塔矢沒有那麼沒品!”
“我看你隻是想為自己找借口吧!小老師的意思才不是說他喜歡你這種身材的哦!”不服輸的北島先生立刻回擊。
“什麼嘛,這個又關我什麼事?”進藤光孩子氣地皺起了眉頭,完全沒有get到對方話裡的重點和暗示,“本來我也不想被評價這種部分好不好,又不能用胸下棋,究竟有什麼意義啊!”
“進藤?!”塔矢亮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
“幹嘛?”光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倒是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我實話實說而已。塔矢你還好吧?”
塔矢亮一臉欲言又止:“雖然是實話沒錯,但……有本事你倒是讓你媽媽聽聽這話。”
他這麼一說,進藤光一下子就慫了,目光遊離:“反正現在媽媽也不在嘛——”
塔矢亮喝了口茶:“我能幫你圓上一時,但救不了你嘴快一世。”
“啰、啰嗦,我知道的啦!”進藤光小聲嘟囔着,終于再度坐了下來,偃旗息鼓了。
胸這回事,已經和例假一起,并稱進藤光的兩大話題雷區了。
一想到被親媽和青梅竹馬拖着逛文胸店的情形,光就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裡,變成一隻冒氣的開水壺。
順便一提,被她們兩個看上并且買下來的款式,全都是要麼過分可愛、要麼綴滿蕾絲的類型。第一次穿的時候,光竟然不知道應該吐槽這個東西有多累贅好,還是該吐槽這玩意兒勒得慌好。真的是很難受,但是為了避免凸點這種尴尬的情況,再怎麼不舒服也得習慣。
哪怕是鐵骨铮铮的直男進藤光,也不能例外。一想到自己竟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東西,光就悲從中來,欲哭無淚。
誠然,雖然她上了初中之後不得不穿校服裙。不過,每天一放學就會把水手服換下來,穿上随身帶着的運動服,再去和亮碰面下棋,或是參加研讨會。所以迄今為止,無論是塔矢還是身邊其他下棋的師友,都已經習慣于進藤光在着裝上的男孩子氣了。但無論她怎麼努力,這具身體是個女孩子的事實也無法改變,随着青春期發育的到來,潤物細無聲的變化逐漸出現。
臉頰的嬰兒肥開始褪去,下巴愈加秀氣小巧,随着身量的抽長,玲珑的曲線如同風拂櫻枝一般,若隐若現。連進藤光自己看着鏡子中的人,都不得不不情願地承認,這并不是一張屬于男孩子的臉——和上輩子的自己仍然很像,但細節上的差别,要比過去的自己更清秀精緻。
也幸好塔矢亮一如既往地不在意這些,這才使得進藤光獲得了些許不崩潰的信心。
從前世到今生,自己從男性變成少女,身邊的人也因此或多或少地對她有了态度的變化。即使是恢複了前世記憶的佐為,也不免受到今生的影響,時不時把她當成女孩子看待。隻有塔矢亮一個,有如定海神針一般八風不動,毫不動搖,對待她的态度,正如對待前世那個少年進藤光一般,别無二緻。
進藤光是知道的,塔矢亮這個人,從根本上說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棋癡。他看待事物的方式其實極其純粹直接:與圍棋無關的事情,他一向抱有一種幾乎冷淡的無所謂的态度,根本不會給半點多餘眼神。
塔矢亮是不會介意性别這種問題的。如果這是個科幻或魔幻片場的話,隻要能下棋,他指不定連是不是人都不在乎。
認真,純粹,心無旁骛。進藤光就最喜歡他這一點,也是這一點令光最為安心。
而或許是太過頻繁地想起亮的事情的緣故,在不久後的一個冬天的夜晚,進藤光再度夢見了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