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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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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上觀望,劇組所在村落閃爍着一道道手電亮光,如滿天繁星墜入人間。

即将抵達村落,漆黑的水面掀起波瀾,有什麼東西正緩緩滑入江中。白色T恤上的亮片在水裡發出波光,照亮半個清瘦的側臉。

“細路妹!細路妹!”謝辰澤跑至江邊,半件T恤已沒入江中,留在岸邊白色石子上的蘋果手機是許暮芸的,橘黃色手機殼,他認得,雙手攏在嘴邊,竭力嘶吼,喊聲在山谷缭繞,陣陣回蕩。

“我系阿澤,你阿澤,唔好再向前行,睇吓我。”江水蓋過胸脯,謝辰澤不敢輕舉妄動,在岸邊呼喚,雙頰滾下熱淚,滴在白色石子,濺起星光。

許暮芸緩緩回頭,眼神癡呆地望向岸邊的一團黑影,停下腳步。

“我系阿澤,唔使驚,企住咪喐。”謝辰澤輕緩地踏入冰涼的水中,目光死死鎖定江中之人,不敢眨眼,“你仲記得嗎?我哋喺港城約定過,長大之後我會嚟娶你。當時你送我一支龍鳳金钗,我将一枚賭場籌碼攝畀你,當定情信物。”

(我是阿澤,别怕,站着别動。你還記得嗎?我們在港城約定過,長大後我會來娶你。當時你送我一支龍鳳金钗,我把一枚賭場籌碼塞給你,當作定情信物。)

“阿澤,金钗,籌碼。”許暮芸發出輕微的喃喃聲,渙散的目光漸漸聚焦。

“後來我真系嚟娶你,我哋系夫妻,你系我老婆,系我全世界,唔好走,我一個人,好嗎?”膝蓋沒入水中,兩人僅有十數米之遙,謝辰澤滿含淚水地呼喚道。

(後來我真的來娶你,我們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全世界,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好嗎?)

“我失去貞潔,淪落風塵,身患髒病,全身都是髒的。村裡人看不起我,父母不要我,唯有迪紮對我不離不棄,如今時日無多,不離開,會拖累他一輩子,他有大好前程,會代我繼續走下去,看外面的世界。世界本應是美好的,不該是我看到的這個樣子。唯有死,我才能解脫,他才能解脫。”

死亡的聲音反複在腦海裡震蕩,提示她是時候結束這一切。

黑暗的虛無出現一道光,模糊的輪廓在光暈裡顯現,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清新的雪松木香味沁入鼻中,是那麼好聞,那麼熟悉。

“阿澤,我嘅淨系。”蒼白的嘴唇哆嗦地喚出一個熟悉的名字。

(阿澤,我的光。)

“冇錯,我系阿澤,你最愛嘅阿澤,你永遠嘅阿澤,你都系我嘅淨系。”上前抓住她的雙肩,雙手使勁搖擺,喚道,

“眼望住我,望住我,我系阿澤。同我走,好嗎?”

(沒錯,我是阿澤,你最愛的阿澤,你永遠的阿澤,你也是我的光,眼睛看着我,看着我,我是阿澤。跟我走,好嗎?)

虛空破碎,萬丈光芒交織成一張清冽俊逸的臉龐,清晰地顯現在眼前,熟悉的氣息、溫度,還有雪松木香氣。

“阿澤!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病了。”兩節藕白緊緊抱住堅實溫暖的胸膛,把隐匿在心底的情緒宣洩。

“我知道,我知道,會好起來,别怕,我在身邊,會一直在你身邊。”發現她全身冰冷,謝辰澤把她橫抱到岸邊,脫下白色襯衫和她的白色亮片T恤,緊緊抱住她,用體溫為她取暖。

打開手機微信,把定位發給謝苗苗,讓她帶些保暖衣物過來。

“先生,夫人,六叔公,暮暮,是你們嗎?”謝苗苗拎着衣物趕到定位地點,尋着手機手電筒的微弱亮光,遠遠瞅見一對上身片無遮縷的男女,在岸邊擁抱,遮住雙眼,羞得不敢靠近,在遠處低聲詢問。

“少廢話,趕緊過來。”謝辰澤抱着她轉身,眼神猶如兇猛的獨狼,吓得謝苗苗渾身一顫。

揉揉眼睛,定睛細看,确定眼前人是她家主子,匆匆上前,用毛巾把許暮芸身子擦幹,給她套上保暖内衣,羊毛衫和大花棉襖。沒帶冬季衣物,這些是向房東老奶奶借的。

怕他穿不慣劇組工作人員的廉價衣物,謝苗苗隻拿一件白色浴袍給他。

謝苗苗在前面照路,謝辰澤把她橫抱回到白色小屋。劇組大多是老相識,見沈卓和小謝到來,許暮芸安然無恙,大夥折騰一夜,各自回屋休息。

“Haylie,給夫人煮碗姜湯和粥。謝苗苗,快去放水,給她泡個澡。沈卓,去看看村裡有沒有感冒藥,再去弄點吃食。”謝辰澤迅速向各人發出工作指令。

暖胃的姜湯入肚,身體注入暖流。玉米粥充填連日來的饑餓感。浴桶裡的溫水,把全身包裹,乏力的四肢漸漸有了知覺。

“對不起,阿澤,我不該瞞你,我怕你知道後,不讓我拍電影。”許暮芸低聲抽泣,拍打浴桶裡的水。

雙手被緊緊鉗住,冰涼的唇在額間留下印記:“什麼都别想,洗個澡,吃點東西,安安心心睡一覺。我替你請好假,明天不用拍戲,乖。”

洗完澡,吃些沈卓從鎮上飯館打包的炒面,感冒藥起作用,許暮芸昏然入睡。Haylie照舊在兩人手腕上系上紅繩,在身旁陪伴,強撐着不敢入眠。

沈卓搬來三張竹片靠背椅,與謝辰澤、謝苗苗在岸邊坐着開小會。

“她病了,抑郁症,遺傳性,有加重的趨勢。”謝辰澤平靜地對說,“謝苗苗,從現在起,你必須二十四小時陪着她,一刻都不能讓她離開你的視線,明白嗎?”

“好的,先生,對不起,我不知道暮暮……”若她早點知道許暮芸患病,說什麼也不會丢下她一個人,極度自責,雙手抱膝,把頭埋在胸前,圓潤的小臉蛋挂滿淚花,拳頭拼命捶打的手臂。

謝辰澤拍拍謝苗苗佝偻的背,安慰道:“不怪你,她不光瞞你,還瞞我。她想做一件事,沒人能阻止得了。小時候這樣,長大還這樣,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先生,我保證會照顧好暮暮,給她說好多好多笑話,逗她開心。”心情好,或許就不那麼抑郁,謝苗苗能想到的隻有這些,并伸手向大山發出重誓,“如有半點不周,罰苗苗三天不許吃零食,不,這輩子都不許再吃零食。”

“沈卓,你去西城一趟,現在,去景雲麗景酒店拿點床單和空調被,再弄點她愛吃的,不清楚可以問謝苗苗,這裡條件簡陋,她吃不好住不慣,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借着月光,謝辰澤在蛇皮記事本上用極光鑽石鋼筆,記錄注意事項,交給謝苗苗。

“山裡夏天悶熱,蚊蟲多,熱得要命,風扇都沒,不知道當地人怎麼過的,反正我們每晚熱得睡不着覺。”救星到來,謝苗苗把生活不便之處,一股腦兒倒出,“村裡的兔肉、蛇肉是在山裡打的,暮暮覺得太殘忍,不肯吃,雞肉和牛肉鎮上才有賣,以前是Haylie去買,不過她最近一直陪暮暮,很少有時間去,水裡有好多魚,可村裡人好像不怎麼愛吃魚,還總是烤,她為保持身材和皮膚不能經常吃燒烤。我下河用網兜自己撈,技術不好,半天未必能撈着一條。”

“知道了,我來辦。”

兩人各自聽命行事,謝辰澤留在岸邊,撥通Steven醫生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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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主創聚集在一所充當臨時會議室的住所内,連夜讨論後續拍攝事宜。

“她入戲深,沒走出來,今天拍完最後一組鏡頭,我就感覺不對。”厲峰記起下午那場完美演繹的對話,喊咔後,許暮芸似乎真的把自己當成迪娜,仍在拉扯迪紮的衣服。

“一定要用你說的體驗派的表演方式嗎?拍《血青衣》她不是好好的?”莊雪迎提出質疑。

“要成為演技出色的演員,隻有這一條路,這部電影本來就相當考驗演技。”厲峰出專業解答,“她原本用方法論,突然改變表演方式,會覺得新鮮好奇,一直琢磨,又沒有表演基礎,很容易把自己困在死胡同裡,出不來。”

“那怎麼出戲?”莊雪迎問道,“總不能天天讓她走火入魔,這不是辦法。”

“出戲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需要旁人拉她一把。”厲峰解釋道,“謝苗苗跟她感情好,嗓門又大,經常能把她喚回來。不過有些場次的戲,比如激情戲,不是入不入戲的問題,她根本進不了狀态,我感覺有深層次原因。”

厲峰停頓數秒,問道:“莊總,聽說她有男朋友,對嗎?”

在京北城的日料館裡,許暮芸親口承認自己有男朋友。

“為什麼這麼問?”手上轉動的水晶鋼筆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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