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是很好嗎,本來安回就一直在等候大廳裡不願意走,現在她們倆可以做個伴了。”看到涓埃如此氣鼓鼓地過來,就算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秋杪還是會有點不敢面對它,隻得硬着頭皮說下去。
涓埃一言不發,它在用沉默逼迫秋杪自己坦白。
對峙半晌,終究還是秋杪先沉不住氣,“從安回的記憶出來以後,我去了一趟人間。”
那時候,安回毫不猶豫地前往六隻雞市,找到福裡奇,并邀請她一起在醫學院裡散步。過程中,秋杪述說着安回最後幾天的經曆,以及她的真實死亡原因,不由得引起福裡奇的嗟歎——這個地方,不允許悲傷這種情緒,也容納不下善良和自由。
接着,秋杪告訴她,醫學生陸艾發現安回的屍體已經成為醫學院的大體老師。
其實,直到秋杪看到安回記憶最後那一堆一堆的蒼蠅時,它才意識到,安回死後,她的屍體被投放到醫學院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一個生前許願下輩子做蒼蠅的人,她的屍體卻 “被捐獻”給醫學院,為醫學做貢獻。
你說安回獲得自由了嗎?絕對沒有。
“以後每當我想念她的時候,就來醫學院裡走一走。”福裡奇阿姨歎息道。
秋杪緩緩地問:“可是,福裡奇阿姨,為什麼不直接帶她回家呢?回到她真正的家。”
随後,回到冥界後的秋杪就一直在等待,等着在醫學生動手解剖之前,福裡奇能在陸艾的幫助下把安回的屍體搶出來。
講到這裡,涓埃終于明白,正是秋杪暗示福裡奇做出那樣越軌的行徑,忍不住打斷,“你這是在幹擾人類的生死!”
被斥責的秋杪為自己辯解道:“我沒有擾亂,就是推波助瀾了一下。就算沒有我的暗示,福裡奇也會那樣做的。”
“你怎麼這麼确定?”
“生死簿上已經有預示,福裡奇的死亡日期是5月1号,也就是六隻雞市進行安全教育的日子。”秋杪不得不暴露它曾經偷看過生死簿。
“那也不能說明什麼。”涓埃緊追不舍。
秋杪有些慌張地解釋,“受到靈類幹擾的生死簿裡,根本不會寫死亡日期!”
涓埃察覺到,秋杪肯定是遇到過這種情況,“你以前……”。涓埃及時停了下來,沒有繼續逼問下去。
屋中甯靜了許久,涓埃歎了口氣,掏出生死簿,埋頭填寫起來。出于保密原則,秋杪轉過身去,一下子又被涓埃叫住,“都已經偷看過了,别裝模做樣。”秋杪便也屁颠屁颠地湊到涓埃面前,看它如何填寫。
生死簿原本很是單薄,上面通常隻有一道答案唯一的選擇題。也就是說,當魂官要填寫某個人類的生時和死期時,會自動跳出唯一的選項,即生死簿提前預測好的時間。若實際情況與預示相符,就會放人進入輪回。對不上時,就需要魂官親自調查确認,魂魄暫時滞留在等候大廳,嚴重時有被銷毀的可能性。
經過改版的生死簿也大同小異,隻是多了一道簡答題:死因調查。
生時和死期都一一對應,寫到安回的死因時,秋杪突然莫名其妙地問:“要是全都如實寫出來,會不會顯得不太正能量?”
涓埃根本沒有猶豫,不假思索地回應:“這還不叫正能量?完美社區裡唯一的叛徒,在正義的鐵拳砸到自己頭上之前,硬生生被吓死了。我可沒見過比這更正能量的事情了!”
冥界的一切都在正常運轉着,不久後,安回和福裡奇的魂魄都通過了質量檢測,即将進入輪回道。在投入輪回之前,安回特意要求見秋杪一面,自從來到冥界,安回就一直默默不語,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要求找魂官說話。
然而,關于她的死亡原因皆已真相大白,安回找到秋杪,僅僅是要親自交給它一份禮物。安回千叮咛萬囑咐道:“請你妥善保管。遇到死而複生的人時,再點燃。”
“說話神神叨叨的。”秋杪心中默默吐槽,盡管如此,還是乖乖收好,不讓蠟燭磕着碰着,像保護柳條那樣小心謹慎。
随後不久,安回和福裡奇先後進入輪回道。
涓埃和秋杪站在奈何橋頭,遠遠地看着她們的魂魄消失不見。
“希望安回能得償所願,哪怕做一隻臭烘烘的蒼蠅也行。”秋杪真心地為她祈禱。
然而涓埃毫不留情地潑下一盆冷水,“她沒有機會。司命簿上已經寫得清清楚楚,因為這一世的罪孽深重,下一世她還會成為人類,出生地還是六隻雞市。”
“很多時候,你是可以閉嘴的。”
秋杪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六隻雞市,在這個冰冷的城市裡,有一隻看不見的上帝之手,在操縱木偶,既不能讓它們自主活動,更不能悠閑幸福地生活。在上帝之手的擺弄下,木偶們首先互相猜忌,然後互相戒備,最後互相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