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彼岸花茶水下肚後,秋杪的胃似乎是得到了完滿的修複。它興緻盎然地拿起桌子上的那張告示,告示的邊緣被茶水浸濕,但不妨礙閱讀:
人間出現惡性傷人事件,是一個盜影者在危害人類。
這個盜影者已經吃掉三個完整的人類影子,其中有一對姐弟;除此之外,還有數個散落的影子碎片。考慮到人界和冥界的平衡,以及人間的和平,必須立即将盜影者帶回冥界。
追魂官來到人間後,發現盜影者的魂魄被困在某個狹窄區域中,并且這種結界不能為外力打破。調查發現,解開結界的方法是找到盜影者的屍體,将身體的一部分混合忘川河水,撒在結界的邊界處。
然而盜影者本人失去了生前三年内的記憶,無法陳述自己的死因,這讓追魂官難以找到她的屍體。
現廣泛招攬冥界鬼才,解決此案,高價酬勞。
秋杪越讀越興奮,直接拍案而起,眼中閃起火花,“尋找死因?這就是專業對口啊,必須接!”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接下。”涓埃滿是期待地望着秋杪,像是在等待贊賞。
事不宜遲,秋杪不想浪費時間,它要趕緊把案子拿下。望着獨自忙活的秋杪,涓埃覺得有些失望,趁秋杪出門之前,涓埃攔住它問:“難道你要自己一個人完成任務嗎?”
對此,秋杪表示很奇怪,“不啊,我還會再找一個造夢官,要不然怎麼進入記憶。”
“我的意思是,你不考慮帶上我嗎?”
秋杪的腳步遲疑了,它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地說:“我以為,我們上次,隻是部門之間的短暫合作,而已。”
涓埃預計會出現這個場景,可當它真實發生時,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秋杪居然從來沒有想過帶自己一起。
秋杪拼命找補,“不是不願意。我是說,司命司很忙的,我在那兒幹過,很清楚這點。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你不能這麼工作狂吧!你好像個機器人,不對,機器發動過頭了也會報廢。你這樣不怕累死自己嗎?我要是天天都工作,還不如死了算了。哦也不對,你已經死了……”
就在秋杪語無倫次時,涓埃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我才不會累。是你不行。”
“司命司的雜事很多,你還不如在家多休息一個下午。而且要是去人間,就不止一天了,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
“可是我就是想和你一起。”這句話簡直像是砸在沙坑裡的鐵錘。涓埃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是,和秋杪共同解決上一次案子的時候,涓埃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在被迫完成任務;相反,它将那段時光比喻為一種恩賜。
秋杪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讓司命司的大忙人甘願跟着自己東奔西走。
它們并排走着,周圍的鬼魂很多,但沒有人留意到它們的行色匆匆。秋杪的目的地是造夢司,路過石的工作間時,它卻沒有停下來。
涓埃輕聲提醒秋杪走過了。
秋杪神秘兮兮地說,自己要去邀請一個新來的造夢官——在荒漠花園結識的犀照。
然而秋杪的想法并不能順利地實現。一見到秋杪,犀照就滿臉冷淡,唯恐避之不及,就連秋杪主動請求她的幫助時,也是冷冰冰的,愛答不理,軟磨硬泡皆是無用。不得已,秋杪轉戰到造夢司的領導面前,要求造夢司将犀照派給自己完成任務。官大一級壓死人,冥界也是等級制度森嚴的地方,這才把犀照給騙過來。
“人家都不願意,你勉強什麼?”涓埃十分不解。
正是心想事成的時候,秋杪的腳步輕松自如,伸了伸懶腰,說:“可是我喜歡她啊,就是想要親近她,想要每天都能見到她。”
就在涓埃沉默無語的時候,秋杪接着說,“你肯定是在想,我怎麼喜新厭舊,甯願找一個新手,都不去找石。”
“沒錯。”
“這就是冤枉我了。你要是因為這個案子找石,他肯定會把你打出去,然後徹底和你絕交!”秋杪斬釘截鐵地說,“是不是還沒查看過石的生死簿?哦,你看過也沒用,石死的年份太早,那時候生死簿上還什麼都沒有。他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到過人間半步。而且你有沒有發現,石非常地排斥人間,每次去人間之前,他都會反複囑咐我注意安全,就好像我要去的地方是地獄。”
“看你這個架勢,故事會又要開始了。”涓埃也學會了調侃。
“嫌煩?”
涓埃擺了擺手,說:“永遠不會,我很樂意做你的聽衆。”
秋杪娓娓道來,“生前,石生活在一個名叫六隻雞的城市中。”
傳說中,史前時代,六隻雞市原本隻是一片荒蕪之地,算得上是生命的,隻有六隻雞。它們死後,雞冠化作山峰,血液化作河流,爪子化作道路,身上的羽毛落在泥土中化為樹木的根。雞皮和雞肉中的脂肪飄到天空中變成雲朵,眼睛砸進土地深處成為人們使用的化石燃料,整日整夜地熊熊燃燒着。
最重要的是,雞喙都變成了能夠砍掉頭顱的鍘刀——而鍘刀正是六隻雞市的圖騰。
正如六隻雞市政府所宣稱的人文主義:徹底消滅犯罪、清零罪惡。在六隻雞市,無論老幼,首先懲處不遵守規矩的人,其次鄙視貧窮。
為了貫徹零罪惡理念,六隻雞市每個月都會對人民進行廣泛的安全教育:每月一次,在全市的六個廣場同時進行行刑典禮,全市居民必須履行接受安全教育的義務,前往廣場觀看行刑典禮。典禮中,将由提前選舉産生的行刑手,親手用鍘刀砍掉罪犯的首級;行刑手可以來自各個職業、階層、年齡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