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天邊就要出現魚肚白的時候,秋杪急切地想要吃點東西,卻發現房間裡隻有橙子。
秋杪很讨厭吃橙子。
可是在扔掉和吃掉之間,秋杪還是選擇了不浪費。甚至為了減短品嘗味道的時間,它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裡。它邊吃邊疑惑,明明不喜歡,也從來沒有主動買過,怎麼自己的房間裡還總是出現橙子。
秋杪推開房門,走到垃圾桶邊嫌棄地扔掉橙子皮,深夜做的夢依舊萦繞在它心間。
靈類不應該做夢,并且很明顯,這個夢還不是随便胡謅的,必然是詳細地觀看過自己的記憶後,再極具針對性地編織出來的夢境。秋杪眉頭緊蹙,想不明白,究竟是哪個造夢官如此狂妄,敢做出這種近乎于挑釁的行為。
然而秋杪也問不出口,它始終将祝問彌的事情深藏心底,不願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遵照着老習慣,秋杪一大早就前往等候大廳,那裡總會張貼着各個部門的通告。然而大多報酬極低,興緻不高,秋杪無功而返,不知不覺就來到造夢司門口:它絕不是想要問清自己為什麼會做夢,隻是單純地想要找石打發時間而已。
“他不在這裡。石去閉關了,你知道的,他常常閉關。”這是秋杪得到的消息。
剛要離開造夢司,秋杪的注意力被一陣沙沙聲吸引。有個透明鬼魂蹲在荒漠花園的黃沙地上,旁邊是一株購自人間的金桔樹,這個魂魄正在黃沙地裡挖出小坑,試圖把花盆裡的樹苗移植到黃沙地裡。
“沒有人跟你說過嗎?冥界不能種花養草。”秋杪扒拉着荒漠花園的栅欄,好奇地提醒花園裡面的人。
蹲着的人聽到聲音,猛然擡頭,露出些許驚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冥界不能種東西。”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一個字就完全變成氣聲了。
看清那個人的面龐後,秋杪推開栅欄走了進去,“是我表述不清楚。我的意思是,除了彼岸花,冥界種不活任何植物,種一個死一個,你也是白費力氣。”它很喜歡這個伶俐的姑娘,不自覺地想要展現出自己的友好,“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聽說自己并沒有違規,小姑娘長舒一口氣,蹲下來繼續挖土,簡略地回複,“我叫犀照,入職造夢司不久。”
“造夢司确實是個好部門。”秋杪沒話找話,“怎麼想起來要種東西呢?”
“冥界光秃秃的,太單調了。”犀照擡起頭認真地回答。她的瞳仁比多數人類的大一圈,因而更能營造出一種無辜純潔的氛圍。同時,犀照好像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優勢,有意無意中都在利用這一優勢使人産生保護感。
即使發現了這點小心機,秋杪還是心甘情願地想要主動親近。它蹲下來,将視線保持在犀照的同一水平線上,刻意地湊上去幫她把樹苗從花盆中的搬出來。
大功告成時,犀照淡淡地向秋杪道謝,似乎在刻意保持距離。恰逢有造夢司的同事過來找她,犀照如同找到救命稻草,端着空花盆奔向來者,二人說說笑笑,即将走遠時,犀照忽然眉眼彎彎地笑起來。秋杪始終在犀照身後偷瞄,這個笑容甜得心都化了,一直甜到看不到犀照的蹤影時,還在回味無窮。
“在傻笑什麼?”一個程序化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斷了秋杪的思緒。
聽到這個聲音,秋杪很是驚喜,向涓埃招招手,示意它過來和自己坐在一起。涓埃遲疑地看着荒漠花園裡木制的長凳秋千,發自心底地不信任這種晃晃悠悠的椅子,不過看到秋杪興緻盎然,最終還是坐了上去。
恰好一陣風吹過,長凳搖搖擺擺,就好像真的有人在推着秋千。
涓埃感到很新奇。
秋杪更覺得奇怪,“你上輩子活得有多苦?蕩秋千都沒玩過。還是要多享受享受啊。”涓埃沒有反駁,它也根本不會反駁,隻會聽着秋杪滔滔不絕。
“剛才我見到一個小姑娘,特别有趣,竟然要在冥界種樹。”秋杪指向花園中孤獨的樹苗,“冥界馬上就要出現第一個園丁,這可是曆史性進展啊。”
“年紀這麼小就死了。”涓埃為每一個早亡的生命惋惜。
秋杪反而不這麼認為,“才不呢。我們冥界哪裡比不上人間了?她留在冥界做個魂官不也挺好。隻要不是魂魄寂滅,在哪兒不都是活着。”
“但是她的家人和朋友都還在人間。”
“那就把她的家人和朋友都薅到冥界來,整整齊齊的,更好!”秋杪張狂地笑出聲。時候還早,秋杪突然記起來今天是司命司的工作日,疑惑涓埃怎麼沒去上班。
“做了一個夢,想去問問石怎麼回事。”涓埃說。按理說,造夢司不應該為人類之外的任何物種編織夢境,所以涓埃做夢之後,先是驚訝,随後開始糾結,最終還是決定問一下試試。當它在造夢司門口躊躇不定時,甚至很慶幸得知石正在閉關。
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秋杪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