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這樣做。”林壹言之鑿鑿。
一個話題結束了,可林壹并未因此結束交流,他繼續詢問,“你在這裡還好嗎,陳令玖?”
震驚的事接連發生:自己一直以來苦苦尋找的人,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秋杪再次貼近牆邊仔細探勘,卻依舊察覺不到任何異樣——秋杪想不通自己為何看不見陳令玖。
“身體痛不欲生,内心卻從未如此平靜過。”隐匿身影的陳令玖回答。
場景再次變換,林壹第一次在白天用他的真身出現在這個書房中。
這像是一種訣别儀式,林壹特意向那個房間中的隐形人展示自己的真實面目。隐形人依舊在堅持不懈地阻止,可林壹仍舊搖頭拒絕,眼神堅定。
“明天早上,我會和他們一起出去。”林壹告訴對方。
“那樣你會魂飛魄散的!既然人們的命運早已注定,為什麼作為鬼魂的你,也要和他們同歸于盡呢?”陳令玖十分詫異,但是她得不到答案。
世界再次斑駁,如同牆皮屑被強風吹得七零八落,秋杪知道這是将要離開記憶的标志,但是它的思考并沒有随之終止——
如果按照林壹所說,他給這一家人都下了詛咒,那麼當他們的肉/體死亡後,魂魄就會成為碎片,永世不得超生。然而,秋杪親眼見到的事實卻完全相反,這三個人不僅順利來到冥界,甚至已經通過了魂魄的質檢,随時可以進入輪回道。
因此可以肯定,林壹并未對陳令玖說實話。那麼他究竟是給誰下了詛咒呢?一個模糊的答案呼之欲出,這使得秋杪迫切地準備去人間出差一趟。
“要去人間?”石跟在秋杪身後,反複追問。
自從跳出林壹的記憶,秋杪喋喋不休地透露自己的猜測,一邊還要從雜物堆中尋找一枚特殊的海螺:這枚海螺可以形成連接冥界和人間的通道。
但是秋杪根本找不到,反而是石一下子就找出來了。
秋杪見怪不怪,一把搶了過來,“你又把海螺藏起來。”
不等秋杪動手,石又替它找到了裝有忘川河水的玻璃瓶。
“所以你的猜想就是,這個怨魂其實是給陳令玖下了詛咒。”石替秋杪做出總結,可這個說法又不能令他感到滿意,“可是,陳令玖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怨魂詛咒對于一個死去多年的人還能發揮作用嗎?”
“這就是林壹的可怕之處了,他了解怨魂詛咒的規則,也對自己太狠。林壹提前知曉了這一家人的死亡時間,于是,他為自己選取了一個合适的魂魄容器,也就是那隻小貓。當小貓被橋砸死的時候,林壹的魂魄也會同時寂滅。也就是說,他甯願以自己魂魄的徹底寂滅為代價,來推動怨魂詛咒的生效。”在冥界多年,秋杪也确實沒有見過這樣的案子,它不由得打個寒顫,“所以現在,陳令玖的魂魄應該已經在破碎中了。”
“那你去人間又有什麼用?”石總是下意識地想要阻止秋杪前往人間。
秋杪此時壯志滿懷,任何勸阻都是耳旁風。陳令玖案壓在心底許久,終于找到線索,它還是想把這樁謎案搞清楚,“我要努力回司命司。隻要解決了陳令玖案,我就能回去!”
“那好吧。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人類,早點回來。”石知道不能再阻止,隻好順從地幫秋杪在海螺上滴加忘川河水。
在冥界的人看來,秋杪倏忽不見;其實它隻是進入了海螺隧道。對于這段曲折漫長的隧道,秋杪早已駕輕就熟,它一路狂奔,想要早點跑到人間大門。
沒想到人間正在下大雨。
秋杪本就不确定自己現在身在何處,海螺的出口隻能随機定位在目的地附近,再加上這樣的瓢潑大雨,秋杪一時慌了神。好在它還記得那個居民區的名字,詢問了幾個過路人後,秋杪得已鎖定方向。
風雨交加的攻勢中,很少有人閑庭信步,雨傘擋住從天而降的暴雨,泥濘卻還是猝不及防地濺到了褲腿上。秋杪實在難以繼續前行,匆忙尋到一處有屋檐的矮牆下避雨。
那片屋檐下,還有另外一個身影,在呆呆地注視着秋杪突然闖入自己的安全領域。
秋杪望着雨水發愣,心想等這陣暴風雨過去了再離開吧。可是身旁總是有個身影籠罩着,逼迫秋杪不得不看過去。隻此一眼,秋杪便被吓了一大跳,它必須承認: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虛弱的面孔。
然而就在秋杪看向它的瞬間,那副灰色的面龐突然被塗上了色彩,這個人好像滿心期待着什麼,神采飛揚。
秋杪實在想不起來這是誰,疑惑地問,“我們認識嗎?”
隻聽得一聲歎息:“我叫泥洹。”
看到秋杪仍舊困惑的神情,它繼續自我介紹,“以前在靈界的時候,我負責修複人類的魂魄。月亮爆炸事件發生後,我們一起撤離……”
很顯然,泥洹自顧自地陷入回憶之中。它遺憾于秋杪還是沒能記住它的名字,因此企圖通過複述共同經曆來喚醒秋杪的記憶。
然而剛聽到“修複魂魄”這幾個字,秋杪就深感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陳令玖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