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的時候,世界各人民終于從他們那遲來的報紙上意識到了波蘭已完全徹底消失的事實,從此,德國人占領的西部,修起了一座座帶着高煙囪的集中營,而蘇聯人占領的東部,帶來西伯利亞的鞭撻。
盡管西克爾斯基政府還不斷在倫敦與巴黎間輾轉遊說,可都無法動搖這一既定的現實,他們那微弱的希望什麼都赢取不了,帶來的隻能是一片又一片燃燒的村莊與一批又一批深夜的槍殺。
毫無疑問,海因茨.舒馬赫暴力又不失效果的雷厲風行确實給華沙帶來了短暫的平靜,至少在目前,沒有一個華沙人敢在德國人的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
而随着黨衛隊一路拔高的表現,對比另一邊則是希特勒與陸軍總司令部之間日趨緊張的關系。
即使這樣特殊的變化再是做得滴水不漏,也還是引起了陸軍中的某些猜測,以及那位年輕的克虜伯掌權者阿爾弗雷德先生的不安。
“快啊!往前,你這頭蠢豬!”
“笨蛋!别停下!往前沖!狗娘養的……”
塔特拉山腳下的卡斯普羅滑雪場,一群矯健的滑雪員踩着雪闆正在山道上急速飛馳,而不遠處的男人透過窺鏡一眨不眨地将目光集中在其中兩個矯健的選手身上,他的唇緊抿着,額頭有密密的汗滲出,緊握的拳頭似乎在等待着什麼的爆發,直到其中一個人影在沖向山坡時,身形微微一個趔趄,而他身旁的同伴便以最快的速度趕超了過去。
男人再也忍不住将窺鏡往地上狠狠一摔,大罵:“Fick!Fick!”
另一邊,他的打賭對手托科夫先生眼見比賽結局已經初顯端倪,也失了興緻,他放下窺鏡,将男人面前的賭注盡數收入,然後得意一笑道:“感謝您,克勞蒙斯先生,感謝上帝,願好運眷顧您。”
這裡是紮克帕内,波蘭有名的滑雪勝地,而此刻,正值初冬十一月,在沒有戰争的空閑期間,吸引了不少附近駐紮的德國軍人來此度假。其中卡斯普羅峰的常年積雪便成了滑雪賽的不二選擇,而年輕人們也很樂于加入這種競争,但對于那些投機者而言,則又衍生出了新的方式。
之後,克勞蒙斯回到了山頂的旅館,此時,女仆在烘幹室内熨衣服,助理露西亞在隔壁的房間内打字接電話,而他踏入壁爐烘烤的溫暖屋子時,居然還感受到了一絲鑽來的涼意。
他轉頭尋找了一下,隻見阿塔貝爾先生正坐在窗邊,打開一道口子,悠閑地抽着一支駱駝牌香煙,他的目光散漫地落在山腳下,那一批又一批的人群就全都分毫不差地落在了他的眼底。
他喜歡這種高高掌控的感覺,并且将立志持續下去,這是從今年初阿爾弗雷德繼承他父親古斯塔夫的位置時,他們都發誓要做到的事情。
“真是見鬼的,你就不能把窗戶關上嗎!”克勞蒙斯有些生氣的對他這個奇怪的弟弟說道。
盡管面前的男人在克虜伯集團内比他享有更高的職權,可剛剛輸了一場賭局的他,并沒有很好的心情來面對這個上司。
“憤怒與急躁燒光了你的大腦,可這并不能改變什麼,它無疑是最愚蠢的做法。”阿塔貝爾将煙頭摁進了煙灰缸裡,然後呷了一口手邊的威士忌。
他已經在這裡看到了山腳下發生的一切,可對比輸赢,他顯然有更感興趣的事情。
“猜一下,我發現了誰?”
克勞蒙斯猜不出,他也不喜歡玩猜測的把戲。
“如果你有良知,就該現在告訴我,畢竟我已經在外頭凍了一個小時,就為了那愚蠢的比賽。”
“我見到了一個少校軍官。就在剛剛,你輸的那會兒。”
克勞蒙斯毫無反應的笑了,他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後,就去打開壁爐的蓋子,将炭火撥得更旺了些。
“我還以為你在這裡見到了希姆萊?戈培爾?一個少校而已,不是什麼多奇怪的事情。”
克虜伯每年光是同軍部裡打交道的将官就多到數不清。
“希姆萊和戈培爾才不會告訴我們那些事情,相反他們總恨不得在我們的身上多長出一雙眼睛,好時時刻刻知道你都幹了哪些見不得人的秘密。”
阿塔貝爾是克虜伯年輕董事長阿爾弗雷德的堂弟,也是哈爾巴黑家族指定的繼承人。自從當年他的叔父古斯塔夫接受威廉陛下的安排,迎娶了克虜伯家族的獨女,并冠上克虜伯的姓氏後,哈爾巴黑家族的延續就落到了他這支上,但可惜,所有人都低估了克虜伯的實力,如今它已然成為龐大帝國的堅硬支柱,而曾經不管被冠上何種名姓的貴族,如今一旦和克虜伯挂鈎,都要以保全克虜伯家族的一切榮耀與輝煌為主。
“你瞧你都說了些什麼糊塗話,快閉嘴吧!”克勞蒙斯趕忙制止道。
在這個時代,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希姆萊的告密者。
“如果我沒記錯,他來自于東普魯士有名的希普林家族。”
“你是說埃裡希.曼施坦因将軍母親的那個希普林家族嗎?”克勞蒙斯回顧了一下,道:“那個家族似乎很久沒有出過特别有名的人物了。”
“雅克斯.康拉德.希普林,退休的律法司副司長。”
克勞蒙斯憋不住嘲笑聲,道:“如果我沒記錯,當年魯格爾的那件案子可就是他判的。”
魯格爾堪稱是最早入黨的一批人,而當年他侵害的那個女孩,恰好她的父親就曾在漢堡邁斯納出版社裡擔任過《資本論》的一名印刷員。
正是如此,那個可憐的女孩被駁回所有申訴後,還被打上了一個勾引國社黨員的蕩/婦标簽,而沒過多久,他們又被蓋世太保們以GC分子的理由所逮捕,至于後續如何,就沒人知道了。
雖然黨内出于對老希普林的肯定,嚴禁所有人再談論這件事情,可這件不公的審判最終卻落入貴族間廣為流傳,并揶揄地稱為來自東普魯士希普林家的醜聞。
“我好像聽誰說他有兩個兒子。”
“我現在要說的是大的那個。”
克勞蒙斯側了側頭,想了一下,過了很久,才緩緩用一首兒歌念道:“美茵河水清又亮,驢皮姑娘照鏡子,照來照去找什麼,在找她的小雜種。”
“就是他。”阿塔貝爾點頭。
當年這首非常有名的童謠就是講的弗裡德裡希夫人。要說起這位夫人年輕時可真是個風流的美人,據說她當年就是以格林童話中驢皮姑娘那般貧窮卻美麗的容貌在黑森洲俘虜了老希普林,而也是因為她,才害得雅克斯.康拉德.希普林的原配妻子自殺了。而僅僅一個禮拜,老希普林就帶回了她,和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
當時,這件事情一度轟動了整個上流圈層,那些雲英未嫁的貴族姑娘們都發誓,就算是一輩子待在修道院裡做修女,也不能嫁給一個希普林家的男人。
克勞蒙斯坐在壁爐邊的矮腳椅上,他喜歡這種靠近火光的溫暖,但唯一不好的是他得仰着頭看阿塔貝爾,“所以你今天看到了他?那個小雜種?”
“克勞蒙斯,我必須得糾正你,按照我們的職業與身份,你得尊稱他一聲希普林少校。”
克勞蒙斯點點頭,“好吧,可他隻是一個少校,他能給我們帶來什麼?”
“其他人也許不能,但他可以,我曾聽說曼施坦因的叔侄女阿麗安娜就差一點和他結婚——”
“那是在過去,阿麗安娜嫁給了裡希特霍夫家的長子,我去參加的婚禮。”
“沒關系,聽我繼續說,還有圖靈根洲的萊茵菲爾家族,我聽說他和西格蒙德的關系也很不錯。而且——”
阿塔貝爾停頓了一下,他眯起眼睛,似乎聯系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我聽說前不久,他還因為一個女人的事情和國防委員會裡鬧得很不愉快。”
“又是女人?這還真是他們家族的優良傳統。”克勞蒙斯一笑過後,點點頭問道:“好吧,你打算怎麼做?請他過來喝一杯嗎?還是?”
“當然,讓露西亞替我寫一封最得體的邀請信,就現在。”
卡斯普羅峰的雪後晴天,很是惬意,太陽照射在雪地上,閃爍出晶晶亮的光芒。
邱月明裹着厚厚的滑雪服,踩過40厘米深的雪地發出吱吱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