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下雨,路面有些泥濘,路旁長出一些黃色的小花,楚容打簾看着,那些小花還沒有自己指甲蓋大。
謝輕舟在看書,謝樓趕着車,楚容垂了垂眸子,忽然眼尖地看到袖子褶皺處有一根銀灰色的毛。
“這貓跟着林澈也沒學點好。”
楚容想着那隻機靈的貓兒,一時忍俊不禁,又因它主人是林澈,便口是心非地啐了一口。
這時,遠在衙署的貓打了一個懶懶的哈欠。
*
衙署,孟韻房中。
炭盆裡的火星噼啪一聲響,打哈欠的貓兒吓得身子一跳,睜開迷蒙的睡眼,乖巧地哼了一聲。
青幺将劈好的絲線遞到孟韻手裡,聽到貓兒的動靜,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它的腦袋,“呀,你醒啦!”
這貓兒原是林澈養的,回長安前特地送給楚容,不知是不是打着博美人一笑的主意。
不過楚美人笑沒笑不知道,她房中制好的瓶瓶罐罐可遭了不少罪。
一開始楚容念在它初來乍到,還能容忍它在草藥堆裡作威作福。可它一連糟蹋了楚容整整三瓶工序繁複的藥膏,徹底惹惱了楚容,趁孟韻來她屋内時,将這燙手山芋扔了出去。
這貓兒很通人性,大約知道自己在楚容那裡不讨喜,來了孟韻屋裡後,格外乖巧,半點不見在楚容屋裡的淘氣。
連楚容自己都說:“這讨厭貓兒怕是早就看上了你,故意在我跟前搗蛋,急着換主人。”
窗棂噼啪作響,豆大的雨珠拍在青磚地上,屋外忽卷起了一陣風,雨勢可見又大了一些。
孟韻有一針無一針地繡着,心思早飛出了衙署。
城郊村莊近山,陰雨天的官道不比平時,但願他們三人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貓兒被青幺摸了一下,嘴裡連連發出喵嗚喵嗚的聲音,似乎有些不滿。
孟韻聽到貓兒叫聲,收回眼中的擔憂,放下手裡做了一半的女紅,拍了拍自己身旁一小塊地方。
貓兒立即跳了上來。
孟韻将它抱到自己膝上,揉了揉它的頭頂,“你呀,青幺姐姐天天喂你好吃的,你怎麼還這麼皮,摸一下都不肯?”
青幺笑着湊上前,手指刮了刮貓兒的鼻尖,“娘子,它是想向你邀功呢!自從上次謝樓看到了一隻老鼠,整個人就對庖屋敬而遠之,幸好有這小家夥,否則都不知道衙署能抓出來十幾隻呢。”
孟韻點了點貓腦袋,用哄小孩的語氣誇贊道:“嗯,你給咱們立了功,就獎勵一件小衣裳吧。”
貓兒立即喵嗚一聲,拿腦袋蹭了蹭她的下巴,孟韻笑得開懷,擡頭看向青幺,青幺亦笑道:“娘子,不如等咱們從長安回來,也在鋪子裡養一隻。一來逗趣解悶,二來可以幫忙守着料子,免得被咬壞。”
孟韻覺得這個提議不錯,認真端詳了貓兒片刻,卻露出些許苦惱,“這貓兒金瞳長毛,頗有氣勢,據說是林大人特意托人找來的品種,蘇杭本地怕不易尋。”
青幺一聽,表情略有失落,“要是能一直養它就好了。”
“怎麼可能一直養呢?”孟韻下意識反駁,“等咱們回去,說不定它呀,還得跟着容娘子。”
孟韻可沒想過謝樓能照顧好這小家夥,謝輕舟一向嚴肅冷峻,都沒上手摸過一回,大約對這毛茸茸的貓兒不感興趣。
貓兒和人都是生靈,能有幾個月的緣分相識一場,好好相處,就算不錯了。
說着,孟韻眼眸落到地面,目光所及,恰好看到鞋面的花樣——桃花纏雲紋。
桃花兆頭好,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可惜此時太冷,蘇城真正的桃花還要再過一個月才會開放。
孟韻摸了摸貓兒柔軟的身子,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估計時辰,一把将它塞入青幺懷中,道:“都過了三個時辰了,你現在去給它煮點羊肉,趁着有時間好好養養它。”
大約是聽懂了要給它煮肉,貓兒懶懶地窩在青幺懷裡,軟成一團,乖的不行。
青幺笑眯眯應了一聲“知道了”,抱了貓兒轉身出去。
孟韻看着一人一貓高興的模樣,忍俊不禁,搖了搖頭。
檐下木桶裡積滿了雨水,老仆拎着把手,傾倒了一地,“咯哒”一下,木桶又被放回了原地。
待人走遠了一些,孟韻冒雨支起窗棂,一面瞧着青幺的身影,一面偷偷去櫃子裡拿起繡了一半的鴉青色披風。
年節衙署需要核算,各處忙碌。也因如此,孟韻并未歸家,隻托人往家中送了些節禮。
不曾想,謝輕舟也讓謝樓給她阿爺阿娘送去了一份,據說,有不少甚至直接從楚宅搬出去。
孟韻想到楚老爺子,心裡為謝輕舟默默捏了一把汗。
上次庖屋的情形還曆曆在目,這十餘日來,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這披風也不是她特意給謝輕舟做的,隻是恰好孫媽送了一匹料子過來,恰好她塞錢給謝樓,人家又不收,更恰好她不想欠人情,所以才給他做了這件鬥篷。
天地可鑒,她孟韻娘沒有半點私心。
就這麼一針一線繡着,将将剪完最後一個線頭,孟韻吹了吹浮毛,就聽見屋外有人高喊。
“快來人呀,幫忙扶一扶!救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