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凝着院中,他兀自搖頭,似也是不敢相信這樣荒唐的事。
“我來此之前冥思苦想,徹夜難眠,不知該如何向二老陳明緣由,才能讓他們放心把你交給我。我思前想後,唯有表明真心,方可打消老人家的顧慮。”
孟韻正想說話,卻見他忽然擡手制止,五指骨節分明,掌中青筋道道分明。
“我向來不信緣分一說,可是遇上了你,我卻不得不信。”
謝輕舟的情話十分動聽,緣分因果、天意使然、更是真心求娶。
若她是還未出閣的閨閣女兒,聽到模樣才情家世均出挑的郎君如此青睐自己,應是早就羞紅了臉,恨不能将一顆真心捧出去。
可惜,她不是。
孟韻的目光閃了閃,指尖回握,下意識刮了刮掌心曾經的疤。
面對他的話,孟韻還是警惕。
她上過一次當,受過一次騙,不肯再輕易相信男人的話——尤其是早對她表露過心迹的男人。
她看着謝輕舟,眸中盈盈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可是真心二字,從前也有人同我說過。我聽了三年,信了三年,最後又是什麼下場。”
孟韻情窦初開的時候碰上了焦文俊。男人追求一個女人的手段,從指天發誓、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再到冷眼相對、心狠算計,真真是應了那句“及爾偕老,老使我怨”。
既然如此,謝輕舟又憑什麼讓她相信,他是例外呢?
謝輕舟揚了揚嘴角,看着孟韻斬釘截鐵道:“我和他不一樣。”
“憑什麼?”孟韻與他對視,眸光絲毫不懼。
謝輕舟道:“憑我真心想娶你。”
孟韻彎了彎嘴角,道:“我雖和離過一回,但想娶我的男子應不止你一個。若我肯,明日便讓媒人上門。”
“誰敢跟我争?”謝輕舟含笑看着她,雙目迥然,大有勢在必得之意。
孟韻眉頭一皺,反問道:“大人如此,和李六郎有什麼分别?”
同是強迫,同是逼她,一個用武,一個用文。難不成就因為他親自上門提了親,她就要對他另眼相待不成?
孟韻别過臉,扭頭不去看他。
謝輕舟扶額,看着她十分無奈,“韻娘,你不能胡攪蠻纏。”
她胡攪蠻纏?
明明是此人不受承諾在先,她不過是以眼還眼而已,現在才知道這滋味難受?
“我生不了孩子。”
孟韻惡劣說着,雙目緩緩閉上。她将自己身上最大的傷疤揭開,等着謝輕舟的下文。
此刻,一顆心在胸膛中劇烈起伏,忐忑不安。
她既想以此吓退謝輕舟,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焦文俊因為這件事負了她。謝輕舟身為縣令,是否願意娶一個這樣的妻子?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其中難受的滋味。
涼風吹過孟韻的臉,耳上玉珰搖搖欲墜。
鼻尖嗅到的氣息再次濃烈,雙肩被人握住,來不及出聲,雙唇已經合二為一,緊緊碰上。
謝輕舟的眉眼從來沒有離她如此近過,雙眸好似浩瀚星辰,亮得驚人。
唇上觸碰短暫柔軟,像是蜻蜓點水地濕潤。
他小心翼翼地離開,又再次靠近、觸碰,溫柔地捧着她的臉,像捧着稀世珍寶,憐愛萬分。
蓦地,一道暖流湧至心頭。
心頭有一根琴弦彈斷。
周身的血脈在此刻沖上天靈蓋,世間萬物在這一刻成了虛無。
除了鼓跳如雷的心,什麼都覺察不到。
“你、你……”孟韻支吾半晌,連個整句都說不出。
身子有些發軟,是她從前從未有過的體驗。
像是忘了可以推開他似的,孟韻的臉在她掌中,任他仔細端詳了許久。
直到他慢慢松開,孟韻才後知後覺,惱怒地縮着手指。
“是。我無賴、我登徒子。”
他把她要罵出口的話,替她說了出來。
“家父家母已然故去,你便是生不生孩兒都沒人逼你。便是族中有人閑話,自有我阿兄前去應付。如此,你可放心?”
孟韻不敢應他,腳步往後挪了挪,下意識便想奪路而逃。
謝輕舟眼睛多尖,一把将人扯住。
他低頭笑着替她理了理披風,在她耳邊低聲道:“韻娘可聽清楚了,嗯?”
呼出的熱氣讓她下意識想掙紮,才剛一動,謝輕舟鉗住她的力道便更大。
耳畔酥.麻的感覺從頸側直到腰際,手臂被捏得陣陣發緊。
她不說,肯定是跑不了的。
屋中似乎有人在叫她,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他的唇卻忽然換個地方,似有若無得碰着頸邊的肌膚。
老實人發瘋最為可怕。
孟韻怕他再鬧,到時更說不明白,忙狠點了頭,“清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