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韻娘騰空而起,整個人穩穩當當地卧在一個厚實有力的臂彎。
她隻覺自己連驚訝的聲音都格外嬌軟,面色騰地漲紅一片,隻能定定看向他胸口的花紋,掩飾尴尬。
看來李六郎給她下的軟筋散,果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得罪了。”謝輕舟的聲音蓦地飄在她的頭頂。
孟韻覺得自己身上驟然變得滾燙,尤其是雙腿和腰側,熱浪灼得肌膚發麻。
來自另一人的溫熱源源不斷傳到她身上,偏生她懸在半空,動不得逃不得。
于是用鼻尖拱了拱面前的被褥,将自己埋得更深一些。
謝輕舟大步來到榻前,不由分說,連人帶被子裹住往外走。
青幺這回沒什麼反應,見狀擦了擦眼角,乖巧地跟在謝輕舟身後,一起出去。
快到門口時,謝輕舟忽然頓住了腳步,沉聲吩咐道:“仔細找找這屋子,看你家娘子有無忘下的首飾香包等物,然後過來尋她。”
“放心,這屋子有我的人守着。無人敢來傷你。”謝輕舟補充道。
青幺看了一眼孟韻披散的頭發,想起自己方才伸進被褥裡時,匆匆替她系好的衣襟,覺得這位謝大人說得有理。
說不定娘子真有漏下什麼物件,她須得仔細找齊全。
謝大人不僅已經幫好幾回忙,還事事都想得如此周全,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大善人、好郎君。
青幺經他提點,心中充滿了感激,側身福了福:“婢子遵命。”
謝輕舟等她應下,略點了點頭,便抱着人離開。
*
三樓客棧走廊上,李六郎雙手反剪,被人匆匆套了一件衣裳,再用繩子五花大綁起來。
衙役将他捆着丢在牆角,順勢準備逮回蘇城。
李六郎倒也老實,知道自己難逃一劫,所幸不動彈,閉眼裝死。
遠遠見到謝輕舟走來,手裡橫抱着一個裹着被子的人,衙役不敢多問,拱手見禮:“大人,那些喽啰們的事已經辦妥了。”
該抓抓,該打闆子打闆子,這蘇城的風氣未來定要清明一段日子。
謝輕舟頓住腳步,颔首,“有勞弟兄們。大夫可請來了嗎?”
瞟了一眼懷裡的人,全身上下隻露出一頭如瀑青絲,少許蜷曲在他的臂彎,幽微透着香氣。
謝輕舟眼眸驟然落下,濃密鴉羽似的睫毛遮住眼裡溢出的情緒。
衙役點頭,回道:“按大人的吩咐,請了一位女大夫。此刻正在房中等待。”
謝輕舟不再多言,腳步加快了一些,抱着人繼續往前。
路過李六郎身旁時,原本裝死的人眼睛一下睜開,盯着謝輕舟懷裡的被褥,頗有惡意提醒道:“我今日做了螳螂,可引來了一隻黃雀。孟韻娘,你可還跑得掉第二回?哈哈哈哈哈噗——”
衙役聞言心中一跳,果見原本下樓的謝輕舟,忽然立在樓梯,眼神直直朝自己看來。
二話不說,衙役猛得扇了一掌,李六郎腦袋一偏,吐出一口獻血,終于暈死了過去。
謝輕舟冷笑一聲,收緊了手臂,與懷裡的人貼緊了一些,連眼角風都未掃一下李六郎。
*
孟韻被他抱入了一個更令她不适的房間。
屋内冷香缭繞,竟與謝輕舟身上的味道不謀而合。
她現在力氣還未恢複,隻能順從他的意願,安靜地躺在榻上。
謝輕舟在她頸間放了一隻青色的軟枕,一股不屬于皂角味,也不是屋内冷香味的氣息,像洪水一樣奔洩而來。
她面上淡然,心卻快要龜裂。
忽然,孟韻眼前一亮,竟是有人打開了她面前唯一可以遮擋的被褥。
她先是皺眉,等适應了屋内的光線,再慢慢側頭,睜開了明珠一樣潤澤的眼睛。
“大人?”她輕喚了一聲。
語帶疑惑,似有确定之意。
其實,謝輕舟原可以不掀開被子,直接與她說話。
可他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坐到她身側,又小心翼翼、動作迅速地将被子掀開。
而且,他幾乎瞬間就為自己反常的行為找到了借口——他總得先看看孟韻娘的情況。
發絲泅了汗珠,緊緊貼在額頭和兩鬓。娥眉微蹙,眼角挂着一滴淚珠,将落不落,惹人憐愛萬分。
孟韻娘忽然動了一下,狀似要轉頭看他,這一動,讓謝輕舟下意識覺得不妙。
果然,這一眼看來,如豔濃桃李,雨蒸海棠。
四目相對一刹,謝輕舟眉頭皺得更緊,手指擰巴成了一團,死死扣着榻邊。
他的呼吸在此刻突然加重,這般不受控制的感覺,讓謝輕舟臉上飛快閃過一絲不自然。
孟韻不知為何他的臉色如此難看,擔心他方才與李六郎打鬥,莫非受了傷,便出言關切道:“大人可是身子不适?”
“嗯、嗯、”謝輕舟垂眸收回目光,根本聽不清她的發問,敷衍道。
孟韻愣住,聽出他話中的敷衍和不耐,一時不知如何答話。
正尴尬間,一道女聲忽然在屋内響起。
“二位聊夠了嗎?我可是等了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