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六郎見她面色潮紅,神情激動,好心提醒道:“娘子勿要動氣,否則一會兒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那時才真的是你為魚肉,我為刀俎。呵呵……”
話音剛落,孟韻便覺眼前一黑,竟真有暈厥之勢。
好在腕子撞上案幾,猛地疼了一下,她才能回過了神。
不敢再動怒氣,孟韻緊緊阖上雙目,閉眼平息片刻,方才強撐着道:“你與我無冤無仇,為何如此害我?還是說,你與焦家有仇,卻獨獨尋我報複?”
“娘子是真糊塗,還是在這兒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
李六郎猛得攥緊面前那截皓腕,孟韻不備,整個人被他拉扯朝前撲去,徒勞地用兩手抵住胸膛,卻根本拉不開距離。
“都到這地步了,我不妨與娘子說明白,李某人瞧上了你孟韻娘。”
李六郎低頭,頗為愛憐地看着孟韻,“這次我是動了真心的,我願娶娘子為妻。隻要娘子點頭,明日我便讓那該死的焦文俊與你和離。别說一張小小的和離文書了,就是天上的星星,娘子隻要開口,我都心甘情願為你去摘。我隻想與娘子同享富貴榮華,白首到老。”
此刻,孟韻軟軟趴在李六郎懷中,的确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聞言,她隻無力地扯了扯嘴角。
她曾聽過無數這樣誓言。
焦文俊到底是讀書人,李六郎比起他來,哄人的話聽在耳裡,竟然遜色不少。
“如果我不答應呢?”孟韻有氣無力道。
難為自己還有多餘的心思想起焦文俊。
隻如今自身難保,處境兇險,縱有反抗之心,也無反抗之力。
除了眉頭深深皺緊,她幾乎說話的力氣都快失去了。
“那隻能委屈娘子與我像今日這樣,從此見不得人了。”
李六郎語畢一笑,忽然慶幸自己做足了兩手準備。
無論如何,今日他一定要得到孟韻娘。
屈臂将人抱起,一步一步往身後那張寬大的拔步床而去。
孟韻無聲抗拒着,眼神裡充滿了絕望。
果然,她一開始就不該相信李六郎。
不隻是他府内有一個如煙夫人,單是看此人脅迫手段之卑劣,她早該明白,自己今日難逃一劫。
她忽然好恨,為何三樓如此寂寥,安靜得根本聽不見别的人,也聽不見一線得救的生機。
孟韻被他放到柔軟的被褥之間,素白的衣衫似薄薄的一片葉,浮在紅.浪似的床褥,玲珑.凹凸,任君采撷。
李六郎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看着身.下那雙盈盈蓄淚的眼睛,眼底的瘋狂和興奮更盛。
他最後一次警告孟韻:“孟娘子若是識趣,今日過後,咱們便是正經夫妻。那時你想不與焦家和離,我都丢不起這個臉面。若娘子狠了心想去衙門告狀,也得先掂量掂量孟家夠不夠格?”
李六郎是蘇城出名的豪紳,便是放眼江浙一帶,多少人碰上了,也要給他些薄面。
别說一個孟家,就是來十個孟家,也搞不垮李六郎。
“身為孟夫子的女兒,究竟是想與野男人攪和不清,身敗名裂、讓孟家一起跟着你丢人現眼,還是體體面面地和離,再風光出嫁?韻娘啊韻娘,你可得好好想想。”
他的話如鋒錐直刺孟韻心中,一樁樁一件件,焦家孟家,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與焦家的糾葛是她從前識人不清,應得的報應;可她如今隻想斬斷過去,好好生活,卻無端惹來李六郎觊觎。
竟然,連個清淨的日子都不肯給她嗎?
孟韻心痛側目,鴉羽似的睫毛輕顫,承載不住厚重的淚光。
真真是,造化弄人。
李六郎見她不語,兀自解起自己的腰帶。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孟韻耳邊響起,伴随着衣衫一件一件脫落,白瓷瑩潤的臉上滑過一滴淚。
孟韻的視線落在地上的那隻鋒利的簪子上,又落在頭頂李六郎那張臉,再往上,束發的碧玉簪子閃過一道寒光。
想清楚是嗎?
呵,她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就在李六郎上手解她腰帶之時,孟韻忽然朝他勾了勾手指,眼波流轉間媚色橫生,比方才更為勾人。
李六郎大喜,以為她忽然頓悟轉性,想明白了願意跟着自己,忙止住動作,趴到她面前。
“簪子、”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幾若蚊蠅,李六郎為了聽清,再湊近了一些。
孟韻看準時機,掌心忽然蓄力,一把抽出他發間的金簪,用盡周身全部力氣朝他頸間刺去——
李六郎見她面色一變,眼前寒光一閃,金簪鋒利,竟直直朝自己刺來。
眸子一眯,竟将孟韻的手反推回去。
眼看簪子直朝自己眼睛而來,孟韻下意識雙目禁閉。
意料之中巨大的痛楚沒有到來,反而擎住她的手力道一空。
接着有東西被甩飛出去,重重地落在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