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座宅子,你可是什麼都沒給我留呀!田莊地契鋪子,賬上的銀錢,一分都沒留下!這三年若沒有我在外辛苦奔波,阿娘替你管家理賬,你能攢下這麼多東西?”
青幺聞言面色一冷,氣得直哼哼;元叔抿得唇瓣發白,眼神冷峻。
孟韻冷笑一聲,好笑得看着焦文俊,就像在看一個新奇玩意兒。
連日來,她已經見識過焦文俊的各種無恥行徑。
哪怕他再說出更惡心人的話,孟韻也能端端正正坐着,不至于被他激怒。
“既如此,我便與你說道說道。”
孟韻站起身,走到前廳的台階處停下,轉身看着衆人。
多日陰雨放晴,孟韻站姿格外端正,和煦溫熱的日光從身後流過來,像在她身上披了一層金紗。
神色端穆,姿容秀麗,此刻的孟韻面無表情,宛如抽了情絲的湖畔仙子。
無愛無欲,至剛至強。
“三年前,孟韻初入留仙,大婚之日是裡正做的見證。”孟韻先朝着王裡正屈身一禮,“今日還得有勞裡正。”
裡正點頭,擡手示意,“孟娘子請便。”
孟韻道:“我入焦家三年,日日勤勉,一侍阿家,二佐郎君,一刻未敢懈怠。初來時焦家還是茅草一隅,轉眼之間就成了青磚地。郎君所享紙筆墨硯、出入車馬、仆人婢女、親友資饋,無一不由我經手打點。此乃賬簿,請裡正過目。”
青幺從身後遞出一卷厚厚的賬冊,裡面羅列了這三年來孟韻管家的各處銀錢支出。
裡正随意翻了翻,一毫一厘都寫得清清楚楚,字迹娟秀,羅列森然。
俨然是一個管家的好手。
阖上賬目,裡正略點了點頭,回道:“孟娘子所言屬實。”
其實都不用把賬本拿出來,但凡了解焦家從前的情況,都明白現在腳下這處大宅子是沾了誰的光。
雖不指望裡正幫她說話,但能做到不偏不倚,孟韻心裡已底氣大增。
暗暗握緊雙拳,孟韻上前一步,視線直接落在焦文俊身上。
“阿家大字不識,何來替我管家理賬?郎君奔波所得,不過紙墨三兩。其中積攢耗費,無一不是我孟家之資。”
“如今我将這座宅院留下,全是看在三年夫妻情分,我到底對你曾經情深。若真将你一家老小趕了出去,怕是連孩子降生何處都未可知。其中利弊,你心裡清楚。”
反正她與焦文俊已撕破臉,玉珍的孩子又是闆上釘釘的事實,焦文俊縱然舌燦蓮花,也掩飾不了一天一天大起來的肚子。
“孩子……什麼孩子?”裡正腦中發懵,順着孟韻的話看向她的肚子。
孟韻連忙擡手用袖子遮住小腹,搖頭道:“不是我。”
“那是誰?”裡正又去看焦文俊,嘴上的八字胡驚訝得快平成了一線。
看到焦文俊立刻别過臉,裡正這才大悟。
怪不得孟娘子要和離,焦家這是蹬鼻子上臉,連當家主母的臉面都不顧了,直接弄了一個孩子出來。
這叫什麼事呀!
裡正袖子一甩,鼓着腮幫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背對着焦文俊,眼角風都不掃一眼。
“按律法,這宅子是我的嫁妝。如今你一家享受了三年,不該、也沒有理由來質問我,為何什麼都未留下——”
“因為,這一切原本都是我的。”
孟韻冷眼看着焦文俊,眼裡從前流淌的眷念與柔情,早已消失殆盡。
此書乃她們父女商議之後所立,涉及銀錢地契鋪子。分什麼、分多少給焦文俊,都由她一一點頭過目。
若不是怕逼得焦家母子狗急跳牆,孟韻真想連這宅子也賣了,折成現銀帶走。
說實話,焦家已經從她身上得到不少便宜了。若是貪得無厭,她不介意告到縣衙去。
此時,焦文俊的眼睛正四處張望,納悶他阿娘為何還不出來。
他阿娘是個厲害的女人,有的是手段阻止孟韻娘,避免繼續在裡正面前胡言亂語。
焦文俊不知道的是,孟韻在回來的路上便已派人收買了“李神仙”,讓他今日想法子把焦母支開。
果然,沒了阿娘幫忙的焦文俊,猶如獨木難支。
他已經什麼都不顧了,既然孟韻娘鐵了心要和離,那他勢必要多搜刮一些财産,為自己未來錦衣玉食的生活留下退路。
“一個宅子就想和離,天下哪兒有那麼便宜的好事?”焦文俊陰鸷地笑了,幽幽道:“不可能,不可能……沒有這樣的好事。”
“兩願離”需要男女雙方父母立據。孟韻知道單憑今日這一鬧,根本不可能有結果。
不想跟他糾纏,孟韻朝着裡正福了福身,轉身帶着青幺往外走。
兩三步後,孟韻停了下來,忽然轉身看着焦文俊,然後快步朝他沖去,一整個來勢洶洶。
裡正不明所以,焦文俊大駭,以為孟韻氣極欲要殺.人,急忙從椅子上跳開。
隻見孟韻高高舉起一隻青花瓷瓶,狠狠砸向焦文俊站定的腳邊。
“啪——”青花瓷器碎了一地。
像剛才焦文俊在内室砸的那樣,毫不手軟。
孟韻吹拍着手心并不存在的灰,心情可見的神清氣爽。
“我孟韻娘,不、欠、你、的!”
她看着昔日的夫君,一字一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