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幺想起晌午内堂之中,焦家母子令人惡心的對話,忿忿道:“郎君并未惹着青幺,屋外雨聲太大,青幺一時沒聽清。”
“沒聽清?”焦文俊重複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對着孟韻道:“你也該管管你身邊的下人,沒輕沒重的,沖撞了我是小事,往後家中有什麼貴人來,做下人的,可千萬要記得聽話!”
焦文俊将“聽話”二字咬得極重,一句話說了兩三聲“下人”,眼神極其輕蔑。
青幺氣得瞬間紅了眼,秀氣的拳頭一握再握。
孟韻臉色不虞,從小榻上撐坐起來,将青幺拉到自己身後站着,眼睛一瞬不眨盯着焦文俊。
“郎君誤會了,青幺伴我一同長大,我從未将她當做下人。郎君自小是獨子,身邊唯有阿家照應,自然無法知曉我與青幺之間的感情。韻娘不、怪、你。”
自小獨子,身邊便無兄弟姊妹;焦母獨自一人照顧焦文俊,從小家境貧寒,生活窘迫。
焦文俊冷哼一聲,眼神仍然帶着不屑,神情卻比剛才收斂了許多。
眼珠子轉了轉,慢慢定住,焦文俊的目光不期然落在孟韻身上。
因她才沐浴過,又在小榻上翻滾了一通,此刻伸臂護住青幺,原本系得不牢的衣襟,此刻變得松松垮垮,露出頸邊一片雪白肌膚。
焦文俊晌午的酒意還未褪去,看着孟韻如雨後新荷一般白嫩嬌豔的容顔,無意識吞咽了一下。
他已經許久不曾與孟韻親近,
孟韻心裡警鈴大作,順着他的視線,陡然發現自己的衣襟大敞,連忙揪住領子背過了身。
青幺趕忙将衣衫虛虛搭在孟韻身上,自個兒擋在孟韻身前,隔絕焦文俊如狼似虎的目光。
孟韻手忙腳亂地系着衣裳,焦文俊卻耐不住身上翻湧的燥熱,一把推開礙眼礙事的青幺,輕而易舉揪住了孟韻的胳膊。
青幺被甩到了桌下,震顫力道之大,晃得桌上的瓷杯茶壺泠泠作響。
“你做什麼!”
孟韻大叫,使出渾身的力氣去推焦文俊,無奈焦文俊算準了她的下一步,孟韻這一推,反而像投懷送抱一般,栽入了焦文俊懷裡。
美人在懷,焦文俊喉間發出一聲得意的哼笑。
見孟韻還想逃,焦文俊想也不想,當着青幺的面,攬住孟韻的腰肢就往榻上壓。
孟韻掙紮得厲害,焦文俊索性整個人重量加上去,單手捏住孟韻的下巴,雙眼死死盯着她。
“丈夫想對妻子做的事,你猜我想做什麼?”他像一隻豺狼,手段極其殘忍。
“你王、八蛋、無恥。”
孟韻被捏住了下颌,聲音含糊不清。
看着身.下嬌美的臉蛋兒,妩媚的眼角滾下一大顆淚,濕潤的感覺依次流過他的指尖,焦文俊心裡忽然閃過一絲不忍。
他的韻娘真是貌美,可惜,就是性子太不讨他喜歡了。
為什麼就不能像玉珍一樣,什麼都聽他的,什麼都以他為先呢?
焦文俊癡癡地盯着孟韻嬌豔的眉眼,想着想着便問出了聲:“為什麼你——啊!”
後腦勺忽然被人猛擊了一下,劇烈的痛楚讓焦文俊捂着頭,頓時洩氣倒在了孟韻身旁。
青幺扔下手裡的棒子,死命推開焦文俊的身子,去救被他壓在身下的孟韻。
眼看終于有了逃脫的機會,孟韻手腳并用去踢焦文俊。
沉重的身子翻滾到一旁,孟韻趕緊拉着青幺的手站起,遠遠躲到黑漆圓桌之後,整個人驚魂未定。
“孟韻娘,你敢違逆夫君?”
焦文俊捂着頭坐起,額角青筋暴起,眼神惡狠狠地看着孟韻和青幺,像是一隻随時要撲上來的惡狼。
青幺搶先一步道:“娘子身子不适,郎君早些回去休息吧。”
“孟韻娘!”焦文俊猛地捶了一下床榻,發出巨大的一聲響,幾乎要将那架木床捶塌。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才是這是焦家的天!”
孟韻心如鼓跳,看着癫狂的焦文俊,強迫自己穩下心神應對他。
“我知不知道不要緊,可強迫妻子做她不願意做的事,不是君子所為。”
“玉珍懷着你的孩子,她現在就在隔壁等你。我聽管庖屋的人說,她身子不适,胃裡泛惡心,連飯都吃不下去。你也是頭一次做父親,當真不去看看你的妻兒嗎?”
“妻兒?”焦文俊仿佛有了些理智,但還是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可韻娘你才是我的妻子,你怎忍心把夫君推到别的女人懷裡?你不愛文郎了嗎?”
他絲毫不關心孟韻已經知道玉珍和孩子的事。
因為在焦文俊的心裡,孟韻除了他身邊,根本無處可去。
她離了他,根本活不了。
也幸虧焦文俊的自負自大,孟韻才能大着膽子返回焦家,打點收拾該帶走的一切。
孟韻此刻聽到這些話,加上方才焦文俊欲要對她施.暴,隻覺得如吞了蠅蟲一樣惡心難受。
文郎、妻子、不愛了……
明明是同樣一張臉,先前她愛得有多深,如今讨厭得就有多厲害。
眼下孫媽不在,青幺力氣又小,真硬碰硬起來,她與青幺二人定然不是焦文俊的對手。
為了穩住他,孟韻放緩了語氣,忍住想要逃跑的沖動,慢慢從青幺身後走出來。
“娘子!”青幺擔憂地看着孟韻,害怕焦文俊繼續對她不軌,護着她的胳膊不想松開。
孟韻溫柔地将青幺的手拉下去,神情柔和地走到焦文俊身邊,唇瓣微微勾起,如平時一樣和煦。
“郎君,韻娘今晚身子實在不适,實在是無法與你一處。玉珍那兒比韻娘更需要你。不如,今晚郎君去看看她。等她身子好了,郎君也好放心。”
怕這些話的力道不夠,孟韻斟酌着,繼續道:“她腹中可是咱們家的第一個孩子,所有人都要好好上心照顧她才是,郎君以為呢?”
許是孟韻提到“第一個孩子”,又許是孟韻軟和的态度,焦文俊神情有所松懈,甚至主動牽了孟韻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心窩處。
“韻娘,你不是生氣了就好。我總歸是最喜歡最在意咱們的孩子。”
孟韻的掌心感受焦文俊心窩一陣又一陣的跳動,拼了命忍住抽回手的沖動,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應道:“是,咱們的孩子。”
狗屁孩子。孟韻心裡暗罵。
焦文俊終于心滿意足了,确定了孟韻仍然大度賢淑,再加上她的小意溫柔,慢慢在柔荑上落下一吻,
旋即,孟韻以天色已晚催促他起身。
焦文俊這才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孟韻的屋中。
焦文俊的背影徹底隐入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終于走了……
孟韻呼出長長的一口氣,背上冷汗遍布,摸上去中衣幾乎要濕透。
她此刻仿佛一個落井的人。
井壁濕滑,苔藓密布,井水冰冷刺骨,為了活命,曆經千辛萬苦,使出渾身力氣才堪堪逃出生天。
劫後餘生,孟韻喉間發出一聲輕顫,“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