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暾發絲柔滑,她忍不住湊近了,鼻尖輕貼着散落枕上的長發輕嗅着,一路向着發根而去。她的唇快要觸碰到鐘暾的耳朵,溫熱的氣息讓鐘暾感到癢癢的。
身下這人不解風情地瑟縮了一下,往旁邊躲了躲。
“你喝醉了。”鐘暾有些煩躁起來,推開了她的臉。
曲河星被推開卻突然輕聲笑了,在她身旁躺下,複又側身抱着她。紅酒的氣息、身體的熱意、難明的語調——“我是喝醉了。”
鐘暾捂着額頭,直覺得頭都疼起來了。“那你睡覺。”
“你和我一起睡,好嗎?”
“好,你睡那邊我睡這邊。”
曲河星一隻手撫着鐘暾的臉,唇又湊到了她的耳邊。“要隔這麼遠嗎?難道你不想……睡我……”
室内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鐘暾轉頭去看,心田突然一片幹涸——眼前的人,浴袍由V領變成了對開。
近乎平行的衣襟,在一片潔白的皮膚上兩相對望,有越隔越遠的趨勢。
“你不要走,我可以回來的……我可以轉回滕大……”她跪坐着,直起上身,姿勢是那樣端莊,衣着是截然相反的清涼。
浴袍慢慢地撤退,越來越多的潔白。纖細平滑的腰腹,筆直性感的長腿。
鐘暾想要移開眼,卻沒能移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除卻自己的身體以外,别的女人的身體。
很美好,美好得像是美術館裡的瓷白雕塑,被昏黃的壁燈渲染得如夢似幻。
鐘暾呆呆地看着曲河星的浴袍被褪下,垂至床邊。
曲河星始終凝望着她的眼睛,似是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唇邊漾起笑意,将那些羞赧全都抛之腦後。
這是她人生的十八年來做過的最出格最刺激的事。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酒店,在成人禮這天,以這樣的姿态,去□□一個還差兩周才到十八歲的少女。
她認了。畢竟,這個少女似乎很喜歡。
鐘暾感受着一片陰影迫近,曲河星脫掉浴袍,輕柔地俯身似是想要吻她。
她突然回過神,在還有些迷糊的腦海裡撿回了曲河星剛剛的話。轉學回來?她皺眉,仰頭看曲河星的臉。“既然你要回來,那請問你搞這一出有什麼必要?為什麼不直接留下?”
曲河星傾身的動作頓了頓,她勾起鐘暾的下巴,拇指輕撫着鐘暾的下唇,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漂亮的桃花眼滿載愛欲,水霧彌漫。
“當然有必要,你這不是承認了嗎?你喜歡我。所以我去江城,你生氣了。”
鐘暾别開了臉,眉頭皺得更深了。
“難道你隻是為了求證這個答案?”
什麼叫“隻是”?曲河星居高臨下地看着鐘暾,眼神變得晦澀難明。她為了這個答案已經等了快兩年了,無聲無息地靠近,到占據她生活的一部分,就為了有一天能夠擁有她。
直到高考前,鐘暾都沒有問她想去哪所大學。她知道鐘暾要留在滕城,便問她:“你想要我去哪所大學呢?”
可鐘暾當時卻緊抿着唇,看着江面的餘輝,半晌回答她:“想上哪所大學是你的自由。”
曲河星深深地看了一眼鐘暾,試探道:“江大挺不錯的,冬天江城還會下雪呢。”
鐘暾同樣看她一眼,平靜地點了點頭,沒有對此發表意見。
努力了兩年,自己還是可有可無的人嗎?曲河星被初夏的微風吹拂,卻覺得有些冷。她轉念一想,幹脆選擇了江大。
如果鐘暾這個暑假一如往常,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剛好離開她,試着放下;但是哪怕鐘暾有一絲不滿的情緒在,她都會将之視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可以轉學回來。
鐘暾身上搭着的睡袍被一點點拉開,她身體感到一絲涼意,腦子卻越來越熱。
“這個答案不重要嗎?”曲河星突然感到一陣迷茫了。
身下的身體卻在誘使她繼續。
她貼緊了她,又問:“這個答案對你而言不重要嗎?”
“重要……”鐘暾困擾了很久,她是不是喜歡曲河星。可現在,她與她相擁,還是沒有得出答案。
“我喜歡你,鐘暾。你,喜歡我嗎?”
被溫柔地撫摸着,鐘暾的腦子清明片刻又再次陷入混沌。她的邏輯思維被熱意與幽香包裹,寸步難行。
隻有潛意識在問自己——我喜歡她嗎?我喜歡她嗎?
她的手如池中魚,悠然地遊動。
曲河星将臉埋在鐘暾的發間,她細微地顫抖着,呼出的氣息滾燙。
某一刻她突然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情難自已地轉頭輕吻上了鐘暾的耳朵——她背後的扣子被鐘暾解開了。
心像是徹底擺脫了束縛,急切地跳動着,為着鐘暾給她的信号狂喜到無法言喻。
鐘暾耳朵上傳來柔軟的觸感,終于也狠狠地顫動了一下,她猛然睜開了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闆。
于是曲河星擡起臉對上那雙迷茫的雙眼時,猝然被刺到心痛,滿眼的愛意凝滞在了眼底。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是這樣的神情。
她捂住了鐘暾的眼睛,不知道是在說服誰。“是喜歡我對不對?你是喜歡我的……”
鐘暾渾身都開始發抖,像是冷極了。感受着熾熱的鼻息越來越近,心中卻沒來由地生出不安與恐懼。
曲河星的唇已在咫尺之間。
我們這是要接吻嗎?吻過之後還會做些什麼……自己就,與她在一起了嗎?是自己想要的嗎?
很多疑問在腦海劃過,沒有人能為自己解答。于是心裡的不安恐懼便指數般暴漲,将稀薄的情欲沖刷地幹幹淨淨。
她突然用力偏過頭,躲過了那一個吻。掙開覆着自己眼睛的手,在曲河星令人心碎的眼神裡坐起身。
鬼使神差地,她又湊上前吻了下曲河星的臉,似是償還。
然後翻下床穿上鞋,抓過襯衫套上就跑。
曲河星像是被定住了,回過神時,鐘暾已經跑到了門邊,一邊開門一邊哆哆嗦嗦地扣着襯衫扣子。
鐘暾跑到電梯前,發現自己渾身抖得像篩子一樣,她站着随時有種要倒下的感覺。于是她幹脆轉身向着樓梯跑去,在奔跑中,她可以暫時将一些事情抛到腦後。
自己看起來一定很奇怪吧。
跑到一樓的時候她終于如釋重負地緩了口氣,不知道哪裡飄來一陣淡淡的檸檬的清香,讓她心裡的恐慌消減了些。
她沒有停下腳步,卻突然理解了自己先前的恐懼從何而來——五月的時候,曲河星說過她以後也不走。
可是這人明明是走了,或許會回來,遲早是會再次離開的吧。不如自己,先走一步好了。
騙子。
她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酒店大門。